他揉了揉白兔的小脑袋,柔声道“抱歉,你饿了罢”
二公子朝着姜无岐连连颔“我饿了,我好饿呀。”
姜无岐依旧听不懂,但见白兔颔,便抱着白兔去了山里。
时值春分,万物生,山里多的是鲜嫩的野草。
他将白兔放下,却见那白兔用前肢扒拉着他的双足,不许他稍动。
这白兔既通人性,兴许能明白方才师傅之言罢
他蹲下身来,抚着白兔柔软的皮毛道“放心罢,你若愿意,贫道会养到你过世,不会将你放生的。”
二公子凝望着姜无岐的双目,似乎从中窥出了些许寂寞。
是了,虽然话本中对于姜无岐的过往仅寥寥数笔,但显然因姜无岐生性无趣,不讨人喜欢,年幼时只醍醐道人同他亲近些,长成后亦只柳柔一人,旁的人同他说不了几句话,故而,此时的姜无岐应当是寂寞的罢毕竟醍醐道人事忙,无法时常陪伴于他。
思及此,二公子探出舌尖来,舔舐了一下姜无岐的手指,又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姜无岐的手背。
姜无岐略微露出了笑容来,将白兔一把抱在了怀中。
二公子便乖巧地伏于姜无岐怀中,蹭着姜无岐的心口。
姜无岐身上散着香烛的气味,教他极为安心。
过了一会儿,姜无岐便将他放了下去。
他一面吃着草,一面以眼尾余光觑着姜无岐。
姜无岐乃是君子,言出必行,但一从姜无岐怀中出来,他却无法安心了。
他匆匆地吃过草,便蹦跳到姜无岐足边,往姜无岐身上跳,直到姜无岐重新将他抱在了怀中才罢休。
应是知晓了这小道士是姜无岐的缘故罢
他甚为想与姜无岐亲近些,便在夜里钻进了姜无岐的被窝中。
姜无岐的被窝很是暖和,他又得寸进尺地爬到了姜无岐的心口处窝着。
姜无岐一日一日地抽长,十年后,长成了少年,当真是眉眼温润,君子端方,纵使穿着一身破旧的道袍,依然是一副不染凡尘的姿态。
姜无岐常常抱着二公子出门行善除恶,有一回,敌手实力不俗,他便将二公子留在了师门中。
二公子等啊等,五天五夜没阖过眼,才等到姜无岐回来。
一听见姜无岐的脚步声,他便从姜无岐的被窝中跳起来,冲到了姜无岐怀中。
但从未受过伤的姜无岐,此番却是受伤了,伤不重,已包扎过了。
他不喜见姜无岐受伤,盯着那伤口良久,陡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心悦于姜无岐了。
然而,他现下却是一只白兔。
他难过得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窝于姜无岐怀中。
当夜,姜无岐睡着后,他舔了舔姜无岐受伤的手臂,而后,大着胆子,钻入了姜无岐的亵衣里头。
姜无岐乃是纯阳体质,体温烘得他一身的皮毛暖烘烘的,分外舒服。
倘若他还是人便好了,但即便如他所愿,他亦是男子,而姜无岐并非断袖。
胡思乱想中,他终于睡了过去。
他一日较一日地愈加心悦于姜无岐,但姜无岐却只将他当做山野乡间最为寻常的一只白兔。
他又委屈又难过,又因能仗着这副皮囊随意轻薄于姜无岐而暗生欢喜。
又四年,他感觉到他的阳寿将要近了。
他在姜无岐打坐之时,跳到了书案上,用一双前肢吃力地抱着狼毫沾了墨水,于宣纸上写道两百年后,你将会遇见酆如归,你定要当心,酆如归对你怀有心思,会不利于你。
堪堪写罢,他又安心又不甘心地抱着狼毫断了气,雪白的皮毛沾染了漆黑的墨汁。
再醒来之时,他费劲地睁开双目,现自己居然成了人的模样。
不知姜无岐如何了,他既变成了人,如若去追求姜无岐可有希望但即使没有希望,他都要去追上一追,才能死心。
他环顾四周,乍然见得有些零碎的白骨,顿觉得喉咙生疼,脑中叫嚣着欲要吸血啖肉。
所以,这一回,他是穿越成为酆如归了么
他不由欢喜起来,自己成了酆如归,那么,姜无岐便不会折于酆如归之手了。
他在山中熬了足足一年,才戒掉啖肉之瘾,熬了十余年,又成功地戒掉了嗜血之瘾。
之后,他便紧赶慢赶地往探云山去了,按照话本,这时候,姜无岐应当在探云山才是。
他还未到探云山,一日,夜泊于河边的一客栈,起了兴致,便租了艘小船,又买了各种各样的点心,坐在小船上吃着。
月色清亮,直教他想要对月当歌,他正吃着一片桃片糕,仰起来,观月之时,却见桥上有一身着破旧道袍的道士走过,看眉眼,分明是姜无岐。
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冲着姜无岐喊道“无岐,我在这里。”
他满口桃片糕,口齿含糊,但姜无岐耳力上佳当然听见了,循声一望,即从他的容貌、打扮中判断出了他便是千年恶鬼酆如归。
姜无岐思及他所饲养过的白兔的遗言,唤出“却殇”来,不由分说地直冲着酆如归而去。
二公子酆如归且战且退,委屈巴巴地望着落了一地的点心,连声唤道“无岐,无岐,我是你所饲养过的白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