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亦壓低了音量道:「除了修堤壩,還要築壩,還不知道這些銀子夠不夠。若是不夠,倒時……」
道痴跟在眾人身邊,並沒有插嘴,只是望向前面的王青洪。
這次城裡賑濟的總負責王爺點了安6知州,修堤壩、築壩之事則委了王青洪。
河工上動工,沒有幾個月工事完不了,職官職責所在,不好離崗;換成士紳,負責這麼大的差事,權威不夠。
王青洪品級高,又閒賦,正是最合適的人選。若是王青洪花甲之齡,許是不願意做這費心勞力的差事;可是他正值盛年,對於王爺能給他這個機會,分外感激。
若是做的好了,名字直達御前,他想要再謀起復也有個由頭。興王請王青洪負責此事,一部分是看在他是王家人的面子上有心成全;更主要的也是在安眾士紳的心。銀子王府並不過手,最後都會花在賑濟與河工上。
王青洪原是隨著幾位官員在前,瞥見道痴等人送士紳們出來,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對於這個出繼出去的兒子,王青洪心裡始終存著氣。除了去年五郎「抓周」那回,道痴再也沒登十二房的大門。
容娘去年還誠心去外九房做了幾次客,真心實意地邀請過王寧氏祖孫到十二房做客,都被婉拒。一來二去的,容娘瞧出外九房的疏離,不好與之太親近,也不再提去外九房。
只有三郎,每逢月末道痴歸家時,總要尋個理由過去見上一面。
如此算下來,這將近一年的功夫,王青洪只有在除夕族中大祭時,遠遠地見了道痴一面。就算這回在王府見面,道痴除了叫他一聲「伯父」之外,也沒有再說一個字。
王青洪心中著惱,可想著道痴在世子身邊為隨從,心裡又不踏實。生怕他惹出禍事來,丟了自己的臉面。
落後幾步,等著道痴過來,他便板著臉對道痴道:「既做殿下隨從,需謹言慎行,不可輕狂任性,也不可耽擱讀書正業。」
在他看來,即便道痴過繼到外九房,可九房沒有男性長輩,道痴為人處事,不能單憑一個孤寡老太太教導。他這個生父,總要盯著些。
道痴心下詫異,面上不變道:「謹遵伯父教誨。」
王青洪擺擺手,不再理會他,轉頭同王老族長說話。
道痴與王琪跟在後邊,兩人四下探看,就見劉從雲與呂文召都在跟各家長輩說話。
啟運殿到王府大門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走了一刻多鐘的功夫,便到了王府大門。
老族長這裡,少不得對王琪、道痴兩個再三叮囑一遍,方上了自家馬車。
沒等四人折回啟運殿,便見世子帶著陳赤忠與6炳過來。
出府,目標,房屋坍塌最嚴重的菜市街。大家沒有騎馬,而是乘車前往,到了那附近就下馬步行。
暴雨過去已將兩日,城南的積水卻依舊是一片連著一片,有好幾處大家不得不繞行。
不少人家門口糊白,悼念亡者。
有些院子房屋坍塌、無家可歸的人,則聚在南城一片一片的空地,神色木然。還有人哭天搶地,嘴裡不停叫罵著。
原本眾人還為出王府感覺雀躍,現下見了斷瓦殘垣、百姓慘狀,眾人也歡喜不起來。
受災百姓的安置點,有官府的差役在那裡巡邏,防止有人鬧事。
坍塌的屋舍,浸水的院子,空氣中除了水腥味,還有撲鼻而來的臭味,這是街角道邊家禽家畜屍體傳來腐味。
除了陳赤忠與道痴兩個面色如常外,其他人都被這臭味熏的變了臉色,不由加快了腳步。沒想到,走到一半,便見兩個衙役,從旁邊一個浸水的院子出來,手中抬著……
從菜市街出來,世子臉色有些發白,對諸位道:「父王之意,命孤明日起來南城,代表王府協助衙門賑濟百姓。」
眾伴讀臉色也不好看,王琪皺眉道:「此是污穢之地,殿下千金之軀,豈可涉險?是不是先將今日之事稟告給王爺,再請三爺三思。」
世子搖頭道:「這是父王早年做過多次的事,如何到了孤這裡就不行?孤這裡與大家說之,便是想要集思廣益,到底如何賑濟?若是按照王府早年的例,不外乎施粥之類。」
陳赤忠道:「施粥不如施藥,南城地勢窪,積水一時半會排不出去,水污天熱,恐怕時日久了,誘發疫病。」
世子點頭道:「有道理。」有望向其他人:「大家還有什麼建議?」
王琪道:「家禽家獸的屍體當儘快處置,要不然的話空氣越來越污穢,好人也受不住。」
劉從雲道:「失房百姓多是露宿,帳篷等物似有不足。」
呂文召道:「雨水倒灌,井也是污了的,當多預備柴禾。」
6炳道:「剛才哭罵的那婦人說有人趁亂搶了他的包裹,這種趁水打劫的壞蛋應該嚴懲。」
最後剩下道痴,道:「不管如何,排水也是緊要事。瞧著這幾日雲層不散,恐怕還有大雨要下,若是不及時排水,倒塌的屋子就不只是這些。」
世子都仔細聽了,暗暗記載心中,臉色緩和上不少,道:「既然大家都有好的建議,那就和擬個章程與孤,別忘了署名,孤好拿去請示父王。若是父王點頭,明日便按大家的建議行事。」
雖說眾少年被方才南城滿目瘡痍的樣子打擊了一把,可聽了世子的話都帶了幾分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