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硬生生在半空拐了個彎,葉陶轉身朝那少年走去,伸出手去往他亂糟糟的頭髮上一薅:「辛苦了小孩,要回家嗎?我送你。」
少年呆呆地哦了一聲,細聲細氣地說了聲「謝謝姐姐」,然後轉身就走,葉陶緊隨其後。
前采的時候葉陶去過他的家,少年的家離企業籌建的希望小學有足足兩公里的山路,要不是葉陶自己早就適應了這種翻山越嶺的生活,換做是那個西裝革履的品宣負責人鄭先生,都未必能走完一半。
一大一小就這樣在山路上前後腳地走著。
男孩話不多,跟在鏡頭面前表現的活潑開朗截然相反,離開球場後,他就只是沉默地抱著自己的球,腳步一深一淺地走著。
葉陶把他送到了家門口。
分別之際,小男孩怯生生抬頭問:「姐姐,你們還會來嗎?」
葉陶愣了下。
其實這樣的場面她遇見過很多次,不過都是在工作室自己拍的片子裡。每一個被攝對象在紀錄片拍完的那一天,都會問出「我們還會見面嗎」、「你還會回來嗎」這些問題,而葉陶給出的回答從來都是「以後有空常聯繫」。
至今為止,她確實時不時都跟被攝對象保持聯繫,跟進他們的生活——而跟這些人的聯繫也變成了葉陶生活的一部分。
可商務單不太一樣,她並不直接介入這個小男孩的生活,跟他最熟悉的是企業品宣的負責人,而不是她。
她只是作為一個中介的角色存在,說得殘忍一點,商務的單子拍完了就拍完了,不會再有以後的聯繫。
也許是男孩眼裡的期待太過強烈,葉陶沉默了半晌,才勉強勾唇一笑:「你剛才不是說要踢平大山麼?等你走出了大山,隨時歡迎你來找我。」
可惜的是少年今年十一二歲,早就過了相信大人善意謊言的年紀,他聽出來了葉陶的言外之意,失落的哦了一聲,於是說:「再見姐姐,我回家了。」
「哎等等。」葉陶叫住他。她從口袋裡摸出一張一百整錢,遞給男孩,「給自己換雙球鞋。」
男孩有點心動,卻本能地連連擺手:「爸爸媽媽說不能隨便要你們的錢。。。。。。」
葉陶反手在他腦子上敲了個爆栗,「讓你拿就拿,哪來那麼多的廢話,以後要還的。」
少年有些委屈地捂住了腦袋,被迫接受了這位暴躁姐姐的錢。
葉陶看著他,眼裡倏然露出些笑意,「以後踢平大山了,記得出來還我,知道嗎?」
「可是我怎麼找你啊。。。。。。」
「到時候去網上搜一搜,誰是大名鼎鼎的紀錄片導演,看到我的照片就能找到了。」葉陶揉揉他亂糟糟的頭髮,嗓音柔和了些,「好好讀書,好好踢球。」
她推了他一把,「回家吧,再不走,這錢我拿回去了啊。」
少年攥著那張粉色的票子,原本失落的心情被她三言兩語打消掉,朝葉陶揮揮手,生怕她反悔似的,一溜煙跑了。
葉陶望了眼面前道土磚瓦房,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她打開了老何今早發的那條語音,他似乎還在外面忙,背景音嘈雜,他的聲音也時斷時續的。
「小陳明天離職。。。。。你定明天的票回來吧。。。。。直接來飯店就行,位置都已經訂好了。。。。。。」
聽完語音,她的腳步停下了。
她的個人工作室成立了四年,小陳這樣的攝影助手兼任美術,大概換了有三批,離職???的原因無外乎幾個,想要追求更高的薪水、追求更寬闊的發展空間和平台。。。。。。
其實每一條葉陶都能接受,畢竟以她目前的能力,給不了團隊的人更好的選擇,除了老何和商務,工作室內的其他人基本都處於半自由職業的狀態,來了又走,不是什麼稀奇事。
其實她本來早就應該習慣這樣的人來人往的。
可也許是今天跟那少年聊了一下天的緣故,一向無堅不摧的葉陶開始有點多愁善感了。
恰逢夕陽落山,連綿青郁的山也鍍上了金黃色,她在沿著來時的山路回去,卻陡然生出一絲寂寥之感。
人生忽如寄,天地遠行客。她好像永遠都是出遠門的旅人,來來去去,沒有自己的歸途。
忽然,葉陶的手機響了下,她垂頭一看,是斐之遠給她發來的消息:「什麼時候回來?」
手機勉強只有兩格信號,葉陶舉著手機回了消息,等了好十幾秒才把消息給順利發出去。
葉陶:「明天,但晚上工作室有個飯局,要先去一趟。」
斐之遠:「到時候給我發個定位,我去接你。」
葉陶猶豫了下。
要是在平時,這種聚會過後一般她只想安安靜靜地自己一個人睡一覺,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她卻給斐之遠回了個「好」字。
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她這樣想。
趁著天邊未盡的餘暉,她加快了腳步下山。
十四: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小陳大名陳右青,西京某知名電影學院廣電系畢業的研究生,也就是目前葉陶工作室里最高學歷的扛把子。
他話不多,但專業技術賊強,腦子靈活還能夠舉一反三,短短一年半時間裡,在攝像組的分量幾乎可以媲美老何,就連葉陶這個半路非科班出身的人都常常問他一些技術層面的問題,使得老何時常高呼葉導「寵妻滅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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