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小妾」要走了,老何這個「正妻」卻充滿了不舍。
但不舍終歸是不舍。
人小陳重點大學畢業,沒畢業前就在知名的電影節實習了半年,畢設拍的紀錄片也獲得了個西京官方紀錄片節的入圍獎,畢業後,出來就跟葉陶拍了好幾部知名的商業紀錄片,現在又被業內知名的影視大廠高價挖走,妥妥的一個叫錢途無量。
作為同僚,工作室里的同事祝福一句賽一句有文采,一個個興高采烈得讓不知情的旁人以為他們才是被打包進大廠的人。
然而與其他人的興奮形成了強烈對比,光榮嫁進大廠的小陳本人卻並沒有多少喜色。向來滴酒不沾的他,不僅把同事們給他敬的酒他都喝光了,除此之外,他自己還幹掉了半打啤酒。
一頓飯下來,小陳喝得是面紅耳赤,雙眼迷離。
俗話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同事們都有各自的家庭和生活,跟往常的送別一樣,飯吃完了,酒喝得差不多了,人也就各自走了。
眼前的飯菜都已經涼透,工作室的人只剩下葉陶、老何和小陳這三個常駐人員。
小陳還拿著罐啤酒,晃悠悠地要往嘴裡灌,被老何制止了。
老何心驚膽戰地看著小陳通紅的臉,生怕他再喝就進醫院了,顫巍巍地說:「陳啊,哥幾個知道你高興,但高興也得有個限度不是?你要入職的那家大廠是業內有名的影視民工墳場——時不時因為熬夜猝死幾個攝影和後期,都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你可別沒進去就把自己身體給喝壞了。」
小陳手裡的啤酒被奪走,他嘴裡卻還含著口酒,咕嘟咕嘟地說不清話:「我不。。。。。。。」
老何沒聽清,反問:「什麼?」
小陳艱難地吞下那口酒,嘴一張,哇地一聲就嚎了出來:「我不高興。。。。。。。嗚嗚嗚。。。。。。。」
他頭往老何肩膀一靠,嚎啕大哭起來。
老何被這一變故打得措手不及,當場愣住了,手足無措地看向葉陶尋求幫助。
「可是有個屁辦法啊,我女朋友說我不換工作,就掙不了錢。沒錢,就沒辦法在西京買房,我一個外地戶口要是在西京沒有自己的房,就沒法在西京入戶,我哪有臉過她父母那一關呢?」
小陳抽抽噎噎的,鼻涕和眼淚抹了老何一臉。
「老何前輩。。。。。。你說你。。。。。。你是怎麼解決的呀?」
老何一臉莫名其妙。
葉陶不知道什麼時候離了座,站在了老何和小陳的位置中間。她的手從小陳額頭和老何肩膀之間的縫隙插了進去,手掌心墊在小陳的額頭上,稍稍一用力,就把小陳和老何分開。
她嘆了口氣,說:「老何是西京本地人,另外,他是個死宅,家裡沒有女朋友,只有一堆膠片和一柜子的凌波麗手辦,所以他沒有入戶的煩惱,也沒有女朋友父母不同意這樁婚事的困擾。」
老何看到自己衣服上一堆亮晶晶的鼻涕,表情慘不忍睹。
小陳張著嘴,一愣一愣地看向葉陶。
那張猶帶學生氣的臉龐,在理想和謀生之間寫滿了掙扎和迷茫,似乎是很需要一個擁有成功經驗的人來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走,應該怎麼選。
小陳亂成漿糊的腦袋裡半晌才想起來,眼前的女領導好像是個很好的經驗者:半路改行拍紀錄片,從名不經傳到業內小有名氣的導演,還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她常常被觀眾的掌聲簇擁,也被很多業內的媒體採訪,算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者了。
「那葉導呢?」他沒頭沒腦地問出這句話。
葉陶看向那張帶著學生氣的臉龐,記得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經這樣迷茫過。
她嘆息一聲,「我不知道。」
小陳更加迷茫了:「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對啊,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小陳的話輕輕的,卻刺痛了她的心。
「我真的不知道。」葉陶的聲音低了下去,「一方面,我們工作室確實拍了很多還不錯的片子,獲得了很好的口碑,但另一方面,我們掙錢卻掙得不多。你看,我連給你們多發點工資都做不到。就連現在老何在拍的那條片子,下一階段的資金都沒有著落。我拍了五六年的片子,都還只能維持團隊的溫飽,你說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小陳沉默了。
「什麼對你來說是重要的,你要選擇怎樣的路途,可能得你自己去走了。」
葉陶拍了拍他腦袋,跟一旁的老何說:「你喝得不多,叫個車,把小陳送回家吧。」
「那你呢?」
「我在這待會,晚點有人來接我。」
老何嗯了聲,「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拉起小陳胳膊,讓小陳搭著自己的肩膀,將小陳從座位上扶了起來往外走。
小陳還在說醉話:「我也想全職拍紀錄片。。。。。。可現實不允許,嗚嗚嗚。。。。。。」
老何哄孩子一樣安慰道:「紀錄片嘛,也可以兼職拍。咱們業內鼎鼎有名的周導曾經說過,紀錄片要留到3o歲之後拍,有錢有時間有精力,乖啊,小年輕的,以後機會的是,不急在一時。」
「騙人。。。。。。」小陳嘟囔著,「3o歲以後要還房貸,還要掙錢養老婆孩子,根本沒錢沒時間沒精力。。。。。。」
老何和小陳的聲音漸漸遠去。
葉陶對這一桌子已經涼到的剩飯剩菜發了許久的呆,她下意識地往口袋裡摸煙——發現裡面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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