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台旁邊,把挖來的春小蒜洗得青青白白,那根須又細又嫩,用不著切掉,囫圇剁了幾把,用燙油一潑,再加些醋,和切好的豆腐乾攪一攪,就是一碟上好的開胃涼菜。
這時候,灶裡面的火燒得正旺,綠腰蹲下身,貓著腰從裡面抽出來幾根柴,冒著煙給端到外面牆底下,回來又打蛋,和面,擀餅,等火小到只有鍋底有餘溫的時候,在鍋里抹上一層豬油,細細地烙出一張又一張又薄又軟的雞蛋餅。
餅子出鍋後,借著鍋底的油渣,猛火炒出一盤干煸豆角絲,又從案板底下的大陶罐里,夾出幾塊醃過的鹹魚肉,這樣,一葷一素就齊全了。
至於喝的,她想了半天,還是熬了紅豆粥,本來是要弄玉米粥的,怕小叔子喝不慣。
飯快出鍋的時候,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她探頭朝外望,一個男人正站在馬廄的石槽前面,餵小馬駒吃草。
察覺窗口這邊的注視,他回過頭來。
綠腰有些緊張地說了一句:「吃飯了。」然後放下窗子,轉身去把飯菜都盛好。
嚴霽樓洗好手進門的時候,熱氣騰騰的飯菜,已經整整齊齊陳列在桌面上。
「怎麼會有魚?」
綠腰停下筷子,「就是上次你拿回來的那條,我把它給醃製了一下。」
「魚還是吃鮮的好。」嚴霽樓皺起眉頭。
綠腰低下頭,悶聲道:「前幾天天氣熱,我怕那魚等不到你下學回來……既然你不愛吃,下次我做鮮魚。」
這顯然不是嚴霽樓的本意,他微微錯愕,又似乎有些積鬱,「我再給你買一條活魚,現吃現殺,不用等我一起。」
「我吃不完。」這倒是真話,黃河鯉魚個頭都挺足,一個人吃起來確實有點費勁。
「買條小的。」
兩個人明明都是好意,說起來卻像是在鬥氣,於是飯桌上異常寂靜,只剩咀嚼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嚴霽樓又說:「不過味道很好,並不咸。」
綠腰笑起來,「放的鹽少。」
飯吃得差不多,綠腰起身,提著桶去外面打水洗碗,嚴霽樓抬眼,
「你放下吧,碗我來洗。」
綠腰一愣,「那行,我正好要去燒炕。」
今天去族長家串門,閒聊時間太長,下午回來又做飯,炕耽擱到現在才燒。
怕晚上太燙,睡不著覺,綠腰只抱了一小摞玉米稈填進炕洞。
然而事實證明這根本就是多慮。
因為晚間忽然又下了雨。
春季正是一年中雨最多的季節,綠腰躺在熱滾滾的炕盤上,裹緊自己的紅錦團花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