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裡溫暖得就像睡在太陽底下。
她想起白天九叔婆跟自己說的話,有關嚴家的往事,嚴青從前竟然從沒對她說過,她只覺得這兩兄弟太不容易,又因為自己父母的緣故,她對嚴霽樓借錢的遭遇格外感同身受。
鄉間的雨聲總是格外催人入眠,綠腰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窗外的雨點越來越大,到後半夜,只聽見外面噗通一聲,仿佛房頂被掀翻,她趕緊起來,穿好衣服往外跑,原來是馬棚塌了。
嚴霽樓牽著一大一小兩隻馬,站在雨中,身後是一堆廢墟。
馬沒事就好,綠腰鬆了一口氣。
這大約是家裡最值錢的東西了,而且她對它們也有感情。
看到嚴霽樓趟過滿院積水,將馬牽來檐下,她慌忙問:「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在馬棚塌了之前,我就聽見響動,把它們牽了出來,幸好沒事。」
綠腰仿佛發現了什麼,「你一直沒睡啊?」
說完這句,她才注意到嚴霽樓身後,柴房門洞大開,隨著視線深處,裡面竟如同水簾洞一般,大珠小珠落玉盤。
她抱歉地看向嚴霽樓,嚴霽樓倒是無所謂,即使身上潮濕,袍底泥濘,依然一臉清風朗月。
門口有長凳,兩人一坐一立,靜靜盯著天上的月亮發呆,中間隔得很遠。
時間過去良久,綠腰看看身後矗立的孤零零的三間瓦房,又望向頭頂陰雲重重的雨幕,終於咬咬牙,抬頭看向嚴霽樓:「看這雨還有的下,我們的那間是套房,要不,小叔叔先委屈,在外間歇上一夜,等明天雨過了再說。」
嚴霽樓長睫輕輕聳動,終於還是垂下。
耳尖有些發紅地說道:「我會帶著馬。」
本來大馬不久前才分娩過,小馬駒也才十幾天大,綠腰也不捨得讓它們在外面淋雨,再加上兩人倫理有別,共處一室更為尷尬,忙不迭便說:「好。」
套間的內外室,一簾之隔。
兩個人隔牆睡。
內屋裡面,不知道什麼香味,從帘子後面徐徐彌散出來。
外面下著雨,嚴霽樓輾轉難眠。
這是為迎接娘建造的房子,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無不透露著兄長的靈巧心思。
磚地鋪得平整,家具雖然原材料並不名貴,可是全都是手工打制,漆藝高,一看便知是用了心思的,牆上掛著大紅色的歷畫,還有些羚羊角,氂牛角,顏色斑斕的石頭項鍊一類。
雖然是鄉野人家,小門小戶,屋子的鋪排亦很講究,一進門先是個櫸木的大方桌,後面擺放著幾條帶靠背的長凳,牆角的小杌子上立著陶瓷花瓶,那花瓶雖然有些殘缺,裡面插著帶露的野杏花,卻是雨霧潤澤,嬌嫩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