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濯只扔下一句“回头再说”,就匆匆推门跟了出去。
一直到江序在自己的套间门前停下时,6濯才终于追上了他,拽住他的手腕,说:“序序,你听我解释。”
6濯是很少叫他小名的人,为数不多的那几次都是在极认真和极郑重的时候。
江序不禁停住脚步,回过了头。
他本就生得漂亮,几年过去,眉眼间的青涩稚嫩褪去,天真和明媚却依旧,红着眼角,带着委屈地这样一抬眼,6濯心里蓦地就骤然一紧,疼得快要停止呼吸。
他难得地带了着急的解释道:“那个男朋友是……”
话音未落,江序面前的房门被打开。
亚历克斯刚泡完温泉,还没换衣服,裸着上半身,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就开了门,看到门外这一幕时,眨着他那双清澈又无辜的蓝色大眼睛,问了句:“Jiang,hoishe?”
江序也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么香艳的一幕,一时愣住。
6濯攥着他手腕的指节在那一刹那骤然收紧,而后便松开,滑落,双手重新收回大衣兜里,淡淡说了句:“我是他以前的同学,本来以为他是一个人,想请他一起吃个晚饭。很抱歉,打扰了。”
说完,就转身走回走廊,步履沉稳平淡,直至消失在雪色纷飞的拐角,淹没进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里。
所以到了最后,6濯也没有给他解释那个男朋友。
可是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在他删掉6濯微信的这几年里,6濯给谁了微信,给谁备注了“男朋友”,为谁摘下了戒指,他都不得而知。
但总归不会是他。
他应该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的。
6濯本来就值得被爱,也应该去爱更好的人。
或许那个人离他没有那么远,不会让他那么辛苦,那么累,也不会像他那么娇气任性又不懂事,更不会像他那样远走高飞,还可以在6濯忙碌的日日夜夜里给他最好的陪伴和慰藉。
道理他都明白。
可是他的心脏为什么就是那么痛呢,痛到他的大脑麻痹,四肢百骸失去感官,只知道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木质地板上莫名出现的一滴又一滴碎裂的水珠,想着,屋檐底下,怎么也会漏雨呢。
“Jiang,你哭了。”
直到亚历克斯这么说了一句。
江序才意识到,哦,原来他哭了。
他抬起头,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哽咽着说:“亚历克斯,我失恋了。”
亚历克斯:“?”
江序嗓音哽咽得更厉害了:“我被人甩了。”
亚历克斯:“??”
江序已经哭成了泪人:“但我好像还是不可能喜欢上别人,所以我该怎么办?”
亚历克斯:“???”
在江序上次明确地拒绝过他后,他就已经非常自觉地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再也没有过任何逾矩的想法和动作,因为他也非常地尊重江序心里那份珍而藏之的感情。
可是就是这么一份被江序珍而藏之的感情,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而且还是江序被甩,世界上会有人甩江序?
亚历克斯一脑袋的官司根本绕不明白。
他又从来没有见江序真的哭过,而这会儿他印象中那个总是美好笑着的成熟又温柔的江序,突然之间就哭成了个幼稚无措的小孩模样,顿时更加手足无措了。
偏偏他的中文还只是那个蹩脚水平,想安慰也安慰不个明白,只能慌忙地把江序拉进屋里,把他放在沙上,然后满房间地找起了酒。
他只记得中国有个成语叫“借酒浇愁”,他不是很清楚完全的意思,但从字面意思上看,应该就是中国人愁了就需要喝酒的意思。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江序先喝酒。
可是找遍了整个房间也只能在酒柜里找到一瓶葡萄酒。
这种低度数的酒不知道有没有用。
亚历克斯也管不了许多了,往玻璃杯里倒了满满一杯,就慌忙给江序递去。
江序坐在沙上,呆呆地流着泪,既没顾得上看,舌尖也好像失去了味觉,他只知道麻木地接过,麻木地递到嘴边,再麻木地一饮而尽。
很苦,很涩,还混杂着咸。
和他五年前在烧烤摊上喝的那杯葡萄汁一样难喝。
可是那时候他喝了那样难喝的葡萄汁,又哭又凶地任性大闹,还有6濯哄他,背他,送他回家,温柔地照顾他。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6濯有了别的男朋友了。
说什么糖吃完了他们就再也不分开了,说什么耶利哥玫瑰会永远跟着风追随水源,说什么再也不会骗自己,说什么他会永远喜欢自己。
骗子,骗子,6濯就是个大骗子!
他本来觉得就算他和6濯分开了,他们也总会再见面,总会再重逢,总会再相爱,所以他从来没有说过分手,也从来没有从心里认为他们真的分开过了,他的心里总有一个盼头。
现在却连那个最后的盼头也被打碎了,他和6濯的这五年,好像就成了一个笑话。
江序的心痛得厉害,他再次从亚历克斯手里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