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尚食,审订妃嫔、宫人分例待遇的事,尚服、尚功局均已拟好,一人不落,唯独你们尚食局的疏漏颇多。你到底要如何?”顺顺尽量压制住怒气。
自己一掌权连断她两条财路(借分例外膳食索钱,勾连弘福寺倒卖御膳),章尚食当然不会对她有好脸色,对公主的命令从来都视若无睹。顺顺多次向皇后状告章尚食,可众多罪证,皇后就跟没看到一样,没有任何处罚措施。只说章尚食‘劳苦功高’,这点小钱不必计较。
“公主,明定分例,事关内廷安稳。此次与之前最大的不同在于增加了有罪宫人的分例标准。这有罪宫人自然也包括了被废的妃嫔,如今,宫中被废的妃嫔仅有两位,一位是废太子李忠生母刘氏,还有一位便是公主生母萧氏。公主此举,只怕藏有私心。这分例臣不敢拟,请恕臣违令之罪。”
这怒气我是压不住了。“吾所言所行,皆出自公心,不像有些人,以权谋私,履禁不止。吾查过往年的入出案记,皇女一日份例是白面两斤,稻米一升,猪肉十斤,羊肉一盘,鲜菜八斤等。在旧苑的那五年,我们的分例皇后殿下是照常批的,却没有进吾与皇次女肚中,那这些东西都去哪了?!”
“公主殿下这是要翻旧账?”
“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新政推行不许再出什么幺蛾子。被废妃嫔仿杂役宫人例修改,年例粗布三匹,宫绸一匹。羊油蜡月例三十支,冬例羊皮二,黑炭六十斤。被废妃嫔禁于掖庭,既无公厨,就取个你们尚食局公厨支出的平均值。月例陈米二十升,糙面十二斤,盐四两,酱一斤,菜蔬四十斤,鸡鸭三只,羊肉两盘。”章尚食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她为了多捞些利润,账目是虚高的,公厨实际支出要比账面少两成,但这还不能明说。
“就按这个标准,去把膳食分例拟好呈上。你既有疑虑,待你拟完,随吾同去面见皇后,吾与你分辨清楚!”顺顺挪动算筹,越算越气,好你个章尚食,不算不知道,合着我们吃的还不如杂役宫人呢。
“要说重定宫人分例实为私心,儿断不敢认。母亲待阿娘恩重,阿娘衣食待遇已所拟标准,为阿娘谋私纯属无稽之谈。宫规本就应遍及全数宫人,既然有未明之处,就应差缺补漏。不管阿娘在不在其中,殿下都应明正宫规。儿斗胆建言,将新修宫规编入《永徽律》,公正公开,天下共督,为内廷定万世之准绳。”皇后本就喜新奇,爱炫耀。重修宫规,编入律法,昭示万民,传之后世,正正戳中皇后的兴奋点。
“准奏。吾要亲自为新规做序。宫人刘氏可按新例安置。公主功在彤庭,加恩萧氏,许以采女份例。”“谢母亲大恩!”顺顺喜极而泣,这些年,所有昂贵的恩赏都不及阿娘。
皇后令公主访查各宫各司,依律严惩克扣分例、贪污敛财之人。也因此,顺顺有了探视两位废妃的机会。
看着原来被用于封挡门窗的木板被拆下,时隔十年,刘氏终于再一次感受到阳光。顺顺命人把她的小屋打扫干净,换身干净衣服,又请了太医。她常年见不到光,眼睛废了。宫女给她换衣时,她害怕的大喊大哭。她拿着一件男孩的衣物,不肯撒手,寻找着她的“忠儿”。她摸索到顺顺跟前,想要抓住她,却被守在身边的侍卫一脚踹倒。顺顺忙拦住侍卫,阻止他们殴打刘氏,她紧抓住顺顺的衣袖,哭喊着,“救救忠儿!谁来救救我的孩子!”顺顺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位疯颠的母亲,对不起,我救不了他。
“阿娘!”旧苑大门一开,仿佛为顺顺眼睛拉下闸门,眼泪倾泻而下。五年了,我都五年没有见过阿娘了。姊妹俩跪倒在地,搂着萧氏的腰腿,千言万语被汹涌的眼泪所堵塞。“阿娘,女儿不孝,都不能承欢膝下。”萧氏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儿,不敢置信,“你们怎么会在这?不是被罚进来的吧!她对你们好吗?又没有挨打挨骂?有没有受委屈?”萧氏着急得检查着两个女儿身上,看有没有伤痕。
安安笑着摇摇头,“阿娘您放心吧,皇后殿下待我们很好。您看,我长高了,也胖了。我及笄,殿下还赏了一整套点翠头面。”说起及笄,其实安安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的,她的及笄礼和令玥的满月酒只差一个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唯一的嫡公主所吸引,哪还顾得上安安这个庶出还没权柄的皇次女。要命的是,安安喜欢热闹,可以后她的每个生日都会被令玥的生日掩盖。顺顺怕妹妹不开心,就借视察悲田坊的机会,带她去西市疯狂购物一回,甚至男装去了平康坊。
“切,送套饰就算对你好了。她是皇后,照顾好你们不应该吗?”“阿娘!”“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看到阿娘精神身体更胜以往,顺顺悬了多年的心终于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