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百里京再次碰壁,眼睁睁看着暮临朝扬长而去,“这俩人,啧!”
他忿忿地拔开腰间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大口,却像被呛到一般喷了出来——那酒葫芦方才被水龙卷一番缠裹,封口松动,混入不少掺着泥沙的江水。
百里京奋力吐着满嘴泥沙,苦不堪言,没好气地将那酒葫芦摔在地上,愤声自语道:
“就知道遇上这小白脸,准没好事!”
*
安乐镇紧邻大江,一条长河贯通而过,比滍阳镇更具烟雨之意。
临江水阁错落有致,桥街相连,往来皆须舟楫。
如此江南小镇,本该留足涨水的空余,如今却被突然暴涨的江水淹去大半,邻水的一楼已然不能住人。而入江口地势较低,竟只得露出一角瓦檐浮于水面。
“大江此段鲜有洪涝,老叟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水患。”年逾花甲的船家声音低沉地说道,“今年怕又是一个灾年喽。”
白竹烟下了舟楫,对船家说道:“出了这等事,难道附近的州府不管吗?
”
“他们如何管?咱们镇上原也是有江堤的,官府老爷们拆了建,建了拆,这次还没建成便被冲垮了,能转移下游被淹的百姓已是恩泽,哪还有余力堵这倒灌之水。”船家戚戚一笑,又道,“你们几个年轻人,来得真不巧,这几日可得当心些,勿要再靠近江边了。”
“多谢老丈,您也多保重。”
岸边石板路上浸了没过脚踝的一层水,歪歪扭扭摆着一排垫脚的大石块,白竹烟提着裙角踩在上面,时不时回头拉一把茶茶。
直到接近上游,才勉强能看见未被水打湿的空地。
下游受灾的百姓已悉数被转移至镇旁的平野附近,官府在此搭了粥棚,也算一处临时安身之所。
水患伊始,镇上下了三天暴雨。雨势稍停,过往行人便皆从陆路四散离去,镇上唯一的客栈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跑堂的伙计闲来无事,正与掌柜坐在一处唉声叹气,忽见有客而来,立时打起精神上前招呼。
白竹烟率先迈入大门,手里抛过去一枚银锭,说道:“三间上房,再备些饭菜和热水。”
“得嘞!几位客官里边请。”
百里京笑道:“哟,四人三间,大小姐这是要跟谁住啊?”
“当然是跟我家茶茶一起。”白竹烟斜觑向他,笑得人畜无害,“不过现在本小姐改主意了,我们三个一人一间。你,滚出去。”
百里京连忙讨饶:“哎,别啊,我闭嘴总行了吧。”
白竹烟
白他一眼,转身去了二楼的雅间,方一落座,她便低声说道:“道长,此地水患是否与那江上的水龙卷有关?”
暮临朝微一点头:“若我所猜不错,应是夔牛作祟。”
“夔牛?”百里京蹙眉道,“又是凶兽?”
白竹烟讥笑道:“嚯,原来你也知道凶兽,我还以为某人只会喝酒呢。”
“欸,大小姐这就不对了。”百里京抱着酒坛说道,“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当年你家仙君落难,还是我救的他。想当初,单凭剑术他可不是我的对手。说起来,我还算他半个师父呢。”
此人自出现起便没个正形,说起话来着实欠打,怎么看都是一副落魄潦倒、平平无奇的中年醉鬼模样。
白竹烟打心眼里瞧不上他,半个字也不信:“瞎吹吧你。也不知是谁卷进浪里,还得靠暮道长去捞。”
“嘿,你这小姑娘。”
白竹烟一挑眉:“怎么?”
百里京:“说得真对!”
“哼。”白竹烟懒得理他,转头对暮临朝说道,“江中既已出了妖兽,道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暮临朝饮了口茶,答道:“自是除祟。只是夔牛原本生于东海,如今于内陆水域现身,恐有蹊跷。”
百里京正色道:“这便怪了。先前收你传信,此番游历时,我特地留了心,却未曾发现东域和南境有何异样,反倒听说中原那边时常会受妖兽侵扰。难道当真与那嵩阳观的地脉枢有关?”
暮临朝沉
吟片刻,道:“中原之变与嵩阳观脱不了干系,然夔牛之事应与其无关。”
白竹烟眨了眨眼睛:”莫非夔牛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至此?”
“嗯。”暮临朝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中岳地脉已无多余灵力可食,相距较远的妖兽断不会被引去。夔牛性懒,若非被强盛灵力吸引,必不会轻易迁徙。”
“此地已偏西部,”百里京摸着下巴思索着,“难道是西方白虎枢也出了岔子?”
暮临朝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说道:“地脉灵气倾泻非是小事,我自会去查看。为今之计,是尽早将夔牛除去,否则江河域内恐将生灵涂炭。”
百里京:“话说这夔牛现下会去往何处?刚刚那场风浪当真是它的手笔?”
暮临朝:“方才只是夔牛的一缕妖魂,至于本体,应是逆流而上。此地江水泛滥已达三日,照这个速度……”
“浔阳!”百里京蓦地站起来,剑眉深蹙,“坏了,浔阳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