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写下方才曹丕念过的头一句话,然后看着曹丕说道:“你现在可以继续念了。”
曹丕真的无可奈何,于是将自己在铜雀台宴上所做的诗文一一念了出来。
玳瑁一写一句就说道:“你的诗文真好!”说了一次仍旧嫌不够,继续写的时候又说了一次:“你写的诗文真的很好!”
曹丕把曹植所写的文章念给玳瑁听,还特别的将曹操比较欣赏的两句说给玳瑁听:“阿翁最为欣赏的就是植弟的这两句‘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这等极力赞颂阿翁武功的诗句,我竟一句都没有想到。”他说着,语调听起来不胜清怨。
玳瑁听了却很生气,她顿即大怒地说道:“卑鄙!”
曹丕见她盛怒,问她:“怎么了?”
玳瑁恨恨地说道:“真是无聊,父亲也喜欢听儿子的阿谀奉承吗?他在书简中看到的还不够多吗?作为儿子的,写给父亲的文章就算没有称颂的话,只要写的真写得好,又有什么不可以写的……阿翁真是老了,我看也不过是一个糊涂的老头,和那些坐在树下能和左邻右舍的人聊一整天无所事事的老人家也没什么区别嘛!”
曹丕从没见过玳瑁如此失态:“夫……夫……”
玳瑁掠掠头发,将竹简扫落在地上,冲着曹丕发火道:“夫什么夫?”
曹丕责备她:“你怎么这样说阿翁?”
玳瑁背转身,说道:“我就是要这样说他,他真的是老糊涂了,你的文章就是写的好,他们就是有眼无珠!”她气的胸口起伏。
她比曹丕还要不服气呢,还添了怒气。弄得曹丕反而还要急着去向她解释:“夫人,你不懂诗,这个……”
“我不懂事?那你找懂事的去啊,找我来睡觉干嘛?我就是这么让你欺负的吗?”玳瑁忽然爆发了她的横蛮脾气。
“我不是说你不懂事,是不懂诗,听清楚了吗?”曹丕哭笑不得。
“真的?”
“真的。”曹丕重重地点头,“阿翁从关中得胜归来,铜雀台落成,阿翁自然是高兴。植弟的诗赋正好应了阿翁的心境,阿翁自然是喜欢了。”
“你真的这么想?”玳瑁转着溜溜多媚的眼睛问道。
曹丕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当时阿翁夸赞植弟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怪我考虑不周,何况阿翁本就很喜欢植弟的文采,我就算是写出一个花来,阿翁该不满意还是不满意。看在我的金面上,你就别生气了。”
玳瑁倏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自己心里是明白的啊。”她摇着他的手臂,“你要我不生气,那你也不要耿耿于怀了,知道吗?”
曹丕一怔,这才明白刚才玳瑁是故意生气来劝解自己的,看着她笑成一只小狐狸的样子,自己也笑了起来。
玳瑁笑吟吟地说道:“虽是故意生气来劝你,但我说的也是真话。夫君,你说“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我想这便是文人的气派吧。”
“是吧,只有你的夫君才能有这样的气派。”曹丕得意起来。
玳瑁掩口而笑,知道他心情好起来了,嘴上却说:“要人家夸赞你好才对,哪有自己夸赞自己的?”
曹丕似笑非笑地看着玳瑁:“难道你觉得如今还有谁比我对待文章有这样的气派吗?”
玳瑁瞟了他一眼,他是在给自己下套吗?如果她说出有人比得上他,岂不是一下子推翻了自己刚才劝解他的话?不过,有时候明知是陷阱却还要往里面跳,也是可以逗人一笑的。
玳瑁伸出来两只手,掰着手指头,惺惺作态地说道:“有很多啊,就不说阿翁和你的植弟了,就说王璨、陈琳、徐干……还有刘桢,这数下来,十个指头都不够用……”
曹丕捉住她的双手,笑了起来:“……你先前说的那些话原来是骗我,我要惩罚你!”他亲吻住她的嘴唇。
却在这个时候,一阵凉风袭来,玳瑁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糟了,我们快钻到被窝里捂捂。”说着,曹丕连人带被子将玳瑁抱回到床榻上去。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将身体上的凉气消融了。说笑过后便是一时无话,曹丕睁着眼睛看着帷帐,思绪又飘走了,玳瑁心疼地搂着曹丕的脖子,听着窗外夜鸟偶尔的啼叫声。
玳瑁问他:“你听,是什么鸟叫的声音?”
曹丕把脑袋枕在她的胸口上,胡乱地回答:“大概是斑鸠叫的吧。”
“是你只认识斑鸠吧!”
“不是斑鸠,那就是猫头鹰。”
玳瑁笑了:“猫头鹰怎么会是这种叫声?我听了听,好像不是鸟叫,我觉得一定是风声!晚上刮风,明天一定会很冷的。夫君,你明天要出去的话一定要多穿一些衣服。”
曹丕笑笑:“好,我听你的。”
玳瑁轻轻握着他的手掌,用自己的手指将他的手指一一对齐,然后合拢,如此循环往复。她玩了一会儿,问道:“夫君,你在想什么?”
曹丕的神色郑重起来:“我想让彰弟彻底地倒向我这一边。”
“为什么?”
“阿翁喜欢植弟,我已经无法改变,不过,彰弟手握重兵,如果让曹彰彻底倒向我的话,我的胜算就会大一点。”
“你打算怎么做?”
“上次修建铜雀台之事,植弟和彰弟之间已经出现了嫌隙。我就再加上一把火,让火烧的旺一些。”他心里盘算着,并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