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维神色如常:“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个时间段正是就餐的高峰期,中餐厅座无虚席,西餐厅厅小些,人少些。吴浩叫引座员找个僻静的靠窗的座位。侍应生把两人引到靠柱子的一张两人餐桌前,柱子可以挡住餐厅里一半的视线,但是走到这张桌子边却需要穿过整个餐厅。夏维从容前行,吴浩却忍着心头一阵阵心虚。
西餐厅环境整洁,背景音乐缠绵。灯光明亮,大玻璃窗在夜色中反光如镜,半个餐厅倒映在镜中。玻璃窗外是全黑暗的群山,如墨般浓黑。吴浩貌似随意的隔窗远眺,其实是在玻璃窗的投影中仔细的搜寻,餐厅中有没眼熟的。
餐桌上铺着白桌布,摆着盘子和刀叉,中间放着一个圆圆的玻璃水缸,里面浮着一个粉色的花瓣型玻璃底座,里面盛着一根深红色正在燃烧的蜡烛。
侍应生送上菜谱,吴浩点了道牛排,要五成熟。夏维点了道奶油烤龙虾,吴浩记得婚礼上也有这道菜,看来是夏维的最爱。吴浩又点了瓶干红。
夏维说:“那我恐怕要被人笑话了,我得往里面多加点可乐。”
侍应生站在一边继续等两人发话,两人则在等侍应生发问。两边都等了半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侍应生说:“先生,点完了?”
“嗯?”
侍应生点点头,把菜谱收走了。余下两人莫名其妙,夏维说:“不问我们要什么汤,也不问我们要哪种面包和配菜?”
吴浩想了想:“大概是规定好了的吧,不需要我们自己挑选。”
一说到自己挑选,吴浩忽然心有余悸:“我刚出国那会,第一次跟人去西餐馆,那时我英语又不好,waiter(侍应生)问了我一堆问题,什么牛排烤到什么程度,面包要黑的白的,鸡蛋要老要嫩,问得我晕头转向。特别是,生菜上浇哪种uce(酱),我真是直到回国都没搞清楚那几个单词是啥玩意儿,所以我每次都说‘nodressg’(不加调料)。就当自己牛吃草”
夏维说:“这算啥,我英语不好,刚到加拿大时,好几次把老外吓得不轻。有一次我去买皮鞋,想问一下那鞋是啥皮做的。我说’isthisadebybeeforb’(这鞋是牛肉还羊肉做的),那售货员当场石化。”
吴浩笑得差点茶没喷出来,但是一会儿菜上来时,两人顿时石化。上来两个大盘子,一个盘子正中间放着光秃秃的一块巴掌大的烤牛排,另一盘里面是一个一斤重左右的龙虾。怪不得刚才服务员站了半天,原来这里的西餐是点什么上什么,不像国外那样虽然只写个主菜的名字,实际上是从汤开始,一直到饭后甜点结束。
吴浩说:“看来我们还得再点点什么,龙虾看起来一大盘,其实能吃的不多。”
吴浩又点了一道芦笋,一道烤土豆,一道荷兰豆,一道水果沙拉。然后让夏维点荤菜。夏维点了鲍鱼和鹅肝,各要了两份。两人开始吃盘子里的牛排和龙虾,牛排烤得外恰到好处,外焦里嫩,鲜嫩多汁。夏维也对龙虾赞不绝口,浸在奶油中的龙虾肉丝丝饱满,烤得浓香四溢。
过一会蔬菜上来了,两人一看都乐了。服务员用个大托盘装过来4个大盘子,盘子里的菜少得几乎看不见。芦笋一共是4根,碧绿青翠,拦腰一刀切开分成8段,好不至于两筷子就吃光,再在上面来回淋了几道褐色的耗油。样子倒是挺漂亮,就是实在实在太少。土豆一共就一个,烤成姜黄色,中间切开一刀,夹了些酸奶酪。荷兰豆放在一个非常漂亮的菱形水晶碗里,那碗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装冰激凌的,颜色倒是鲜嫩欲滴。水果沙拉装在一只彩色葡萄状果盘里,果盘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桌子上搁不下那么多盘子,吴浩叫服务员把装芦笋的盘子放下,然后手一伸,把那一个土豆和两个小碗都抓过来放芦笋旁边:“行了,就这样吧。”盘子里空地方还很多。
“原来这餐厅是法国风格。盘子巨大,”夏维伸开双臂比了大圈:“菜就这么点点。”她曲起拇指和食指比了个铜钱大的小圈。
“你喜欢法国菜。”
“不喜欢,吃不饱。”夏维摇头。
两人一起大笑,夏维笑着说:“真的,每次都是走马灯似的上了半天,盘子碟子漫天飞舞,每个菜名前面都挂着头衔,什么皇后、元帅、大主教,账单拿来要吓出心脏病,结果回家一摸肚子还是瘪的。”
鲍鱼端了上来,照例是两个大盘子,盘子正中间放着一片深棕色的鲍鱼片,像一片落叶掉在操场上。鲍鱼大约半个手掌大,半厘米厚,上面淋着同色的汁水。两人的第一道菜已经吃完了,就换了盘子。吴浩切一片下来尝尝,鲍鱼炖了很久,肉质滑腻鲜美。
吴浩说:“鲍鱼味道跟杏鲍菇味道很类似,大小也跟从杏鲍菇上面切一片下来差不多。”
“其实这鲍鱼算大了。”夏维用刀切下一片来,用叉子送到嘴里,细细品尝:“做得真入味,真好吃。”
又送上来两盘鹅肝,刚刚新煎出来的,深褐色的一片,大小跟鲍鱼差不多。吴浩苦笑:“看来今天晚上我们也得走马灯似的一盘接着一盘吃了。”其实他倒还好,牛排比海鲜来,扎实得多。
鹅肝还是火烫的,外面煎得微焦,切一片下来,中间部分嫩红。夏维吃了一块,赞叹不已:“煎得真脆”,“嫩得入口即化”,“无与伦比的美味”。
吴浩其实不喜欢鹅肝的轻微的腥膻味,见夏维这么喜欢吃,就把自己那片只切了一刀的鹅肝叉起来也放到她盘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