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坐下说话吧。”
6澂迟疑了会儿,撩袍缓缓坐下,腰背挺直。
阿渺平静了下来,便开始思索正事。
“之前你说,能帮我把我二姐和六哥他们,都送出建业”
6澂颌,道“淮南郡的驻军将领大多是我的亲信,从建业到洛阳的行程应该顺遂。”
阿渺没想到,他连出京之后的路途都已经计划过,微微沉默了一瞬,又道
“原本这事我想先跟我二姐商量一下,可今夜出了这样的事,她必是比任何人都更想离开而且,我六哥的身体,也实在拖不得了。只不过我觉得,我六哥和七弟可能不会愿意冒这个险。”
6澂垂,想起自己亲人加诸于她亲人身上的那些手段,放在膝头的双手不觉有些攥紧
“只要你想带他们走,我必然会把他们都送出去。殿”顿了下,“你若信得过我,送你们离开之前,我就可以给你六皇兄用些药剂、抑制住他的散瘾。”
阿渺知道青门弟子精通医药,自是不作推辞。
“那多谢你了。”
她抬起手,将鬓边垂落的一缕乱捋到耳后,又轻声道“那个,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叫萧令薇就好。”
6澂失神一瞬。
那个心里唤过无数次的名字在唇齿间轻碾而过,却终又、止了回去。
“除了你的两位兄弟、二公主,以及随行亲卫,”他缓缓问道“你可还有想带走的人”
阿渺想了想,“祖母年事已高,怕经不起旅途颠簸。她出身王氏,想来你父亲是不会为难她的。
顿了顿,又道“今夜那个那个欺辱了我姐姐的官员”
“我会绑他去见二公主的。”
6澂的声线沉了下来,“还有豫王的事,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一系列的事,看似是程卓所为,但6澂心里明白,若非有自己姐姐的授意,程卓是不敢这般明目张胆伤害阿渺的。
阿渺摇了摇头,“大家阵营不同,站在你姐姐和姐夫的立场上,对令露和我出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不必为了我们,寒了你亲人的心。”
“朝权争斗,亦有底线。你不是也说,人若只为权争而活,又有什么意思”
6澂眉眼微垂,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高直的鼻梁上、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衬得轮廓优美的侧颜犹如剪影而成的画作。
“权势于我而言,从来都不重要。”
他语气低黯,“若是我早想明白这一点,更果决一些、更随心一些,很多事就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他想要为母亲报仇、想要弄清楚阮贵妃毒害自己与母亲的真相、想要名正言顺地给阮氏治罪,其实,不止一条路可以走。
早在最初,他们就能直接拿豫王的性命作挟、逼迫阮氏认下罪行,一了百了。
可姐姐想要的不止这些。
她还要声名、要权力,要他以无可指摘的仁君身份成为人上之人。
因为要做到无可指摘,他便不能手足相残、被人诟病,即使明知豫王私底下恶行昭彰,即使第一次看见他在湖亭前对阿渺动手、就忍不住想要取他性命
阿渺咀嚼着6澂的话语,心中似有领悟,想起上次在皇寺听智镜讲述南疆蛊毒之事,斟酌问道
“我听豫王说,你小时候,阮贵妃曾经试过杀你。她是不是给你用了南疆的蛊毒”
6澂沉默一瞬,没有隐瞒“是。”
阿渺又道“那你想杀阮贵妃报仇吗”
6澂道“不为我自己。而是因为她用同样的方法,害了我的母亲。”
阿渺闻言若有所思。
所有的往事,终于可以串联成线蛊毒,王夫人身亡那夜、6澂火烧宗祠的疯狂,他变化巨大的相貌,雁云山冉红萝的弟子
原来,如此。
一旁的6澂,亦陷入了沉默。
良久,缓缓开口问道“你,也想给父母报仇吗”
阿渺回过神来,斟酌片刻,虚浮地弯了下嘴角,“我若说不想,你会信吗”
微风鼓起纱帘,轻柔地在两人间拂过。
6澂垂下眼,看着掠过自己指尖、又转瞬滑落的帘角,寂然半晌,低声道
“那样的事,交给你兄长去做就好。等你回到他身边,务必别再让自己卷入危险了。”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