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处,只见四爷的膝盖上?通红一片,甚至还有些?发肿。
这是怎么了?
耿清宁一面喊葡萄拿药,一面急忙往外间的博古架走去,她记得里头?常备有活血化瘀的云南白药。
四爷长臂一挥拽住她,示意?她看自?己那湿淋淋的一双小脚,“叫下人去做便?是,光脚踩在砖上?会生病的”。
耿清宁这才察觉到脚底的凉意?,中秋的青石砖如同冷玉一般,刚从?热水里捞出的身体?察觉到凉意?,已经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才看到他受伤太着急,别说穿鞋穿袜,便?是擦脚也忘记了。
四爷将她拽回怀里,把那双冰凉的脚放进热水里,又轻轻的踩住不叫她动。
见她气鼓鼓又担忧,与保护自?己所有物时的白手套,那如出一辙的炸毛模样,令人好笑之余心中也不自?觉的发软。
他将人圈在自?己的怀中,一遍遍轻抚她的脊背,软下声音哄道,“莫要担忧,中午见皇上?的时候跪了一会罢了,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
耿清宁没话说了,在清朝,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皇上?,这都是理所应当之事。
她一面接过葡萄手里的药油,一面想?着雍正帝愿意?穿‘跪的容易’的可能性,“叫你嘴硬,等你老了就知道了”。
年少?不知秋裤好,老了把它当成?宝。
四爷含笑看她忙来忙去,只觉得淡淡的温馨之感竟比满屋子的药味更让人无法忽视。
耿清宁正专心致志的替他揉着膝盖,只见苏培盛忙里慌张的从?外头?进来了。
他顾不得擦去鼻尖挂着的汗,“主?子爷,畅春园那边来人了”。
皇上?把紧挨着畅春园边上?的西花园赏给了四爷。
还命他,携家眷同住。
畅春园乃是西郊第一处皇家园林,不仅在三山五园之中具有?开创之功,更是深受皇帝的青睐,自建成以来,皇上每年都要在园子里住上好几十日。
康熙素来慷慨,自己住着舒服,又将后妃们也带出来散散心。
但太子终究是成年的皇子阿哥,终日在后宫处厮混总是不好的。
于是,就在畅春园落成后的几年内,皇上又特意在其西南角修建一个稍微小些的精致园林,名之‘西花园’,赐予皇太子居住。
说是单独的园子,但实际上西花园与畅春园并未完全和隔开,两个园子之间还有?几处供人出入的门。
甚至可?以说,畅春园就是将西花园别在了裤腰带上———皇上对太子就是这般的恩宠。
如今,皇上将西花园赏给四爷,虽说有?些引人注目,但说到底还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这说明?,皇上是信赖、亲近四爷的。
满屋子的人都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待众人退下后,耿清宁清楚的看见四爷的脸逐渐变得通红,眼睛亮得像是容纳了天上星辰的光彩一般。
他坐了一会?儿,在屋子急急走了几圈,立在窗户前缓缓的运了一会?儿气,又返身坐在床边。
只是刚坐下不久,他又站起身将窗户完全敞开,任由后湖的风吹进卧房,吹在脸上。
四爷信奉养生之道,总说夜里?风寒,会?浇灭体?内的阳气,他不仅自己不吹,也不叫她与孩子们受到风。
不知为?何,看着坐立难安的他,耿清宁突然就想起那年自己升职当总管的事儿。
大?概是手底下多了三个人,工资也只涨了一千多块钱,但她仍记得当时的心情,记得自己激动的想要尖叫,想要转圈,想要和每一个见到的好朋友分享这个好消息。
当天晚上她便去吃了一顿大?餐,还拉着闺蜜在ktv硬生生的嚎了两个小时,直到精疲力尽才回家睡觉。
而眼前的这个人,离心中的位置如此?之近,他心中应当也有?无?数的兴奋和激动罢。
但,他只是默不作声的走几步,静静的坐在窗户边上,吹一会?平日里?根本不会?去吹的风。
耿清宁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低声吩咐外头的人给四爷收拾东西,万岁爷既然已经?传了口?谕,想必是越快越好。
至于她自己的行李······
皇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携家眷同住,她一个侍妾哪能算得上家眷,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家眷应当指的是福晋。
耿清宁环视四周,圆明?园被称为?万园之园,是所有?的皇家园林中最好的那个。
比西花园好太多太多了。
她绝对不会?羡慕,也不会?嫉妒。
九州清晏的人正忙得脚不沾地的,只见外头苏培盛再一次气虚喘喘的进来了,他苦着脸,“十四爷来了”。
原来是那个历史?上被雍正撵去看皇陵的大?将军王,耿清宁赶紧叫人去请四爷,无?论以后如何,眼下两人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系应该没有?那么?差·······吧。
好吧,历史?诚不欺人,二人关系真的很?差。
两个人刚进去没多久,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二人说话的声音甚至能穿过的砖墙被人听见。
比如说,八卦的路人耿清宁。
那位十四爷虽然是好几个孩子的阿玛,声音听着却十分清亮,甚至还带有?几分少年气,“你就是小心眼,伸手帮一帮八哥怎么?了?”
耿清宁磕着手中香喷喷的瓜子发出了一丝疑问,四爷和八爷不是说关系不太好吗,十四爷怎么?还叫四爷出手帮他。
果然,四爷的暴怒的声音传来,“八哥八哥的,爷瞧你就是那只会?学舌的蠢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