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泆回来就像是给北境吃了颗定心丸,短暂的会议后众人就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制式军装的左胸前有一个小口袋,平整熨帖,云泆以前总往里面放钢笔,方便随时给文件签字,但现在取而代之的东西成了一枚蛇鳞。
硬挺的蛇鳞被放在口袋里,在心脏上方撑开了一块空地。
云泆和闻牧远二人虽分隔两地,但消息和通讯都没有落下,反而变得越发频繁。
陆兆兴曾不小心在休息时间撞到过两次,刚开始还调侃上两句,后来习以为常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只是感慨,没想到连云泆这样的人涉及到感情都会变得黏糊,把那个alpha当宝贝似的放在心上。陆兆兴起先还以为他就算结婚也只是公事公办,不过这是很久远的事了,他的那些固有印象早被当时的一张屏保给打破了,碎得稀里哗啦。
闻牧远以前像个半闷不闷的葫芦,心里的话并不是全然不说,但总是欲言又止。现在那些顾忌被扫除,他的胆子倒是越发变大。
alpha表达思念是不留余力的,偶尔蹦出一点简单的想念就让云泆心弦乱颤。听筒贴住耳畔时那些遥远的温度几乎就要传递过来,云泆手一抖,闻牧远的呼吸声就擦过了他的耳尖。
当时中心城那晚云泆心绪不佳,闻牧远心如明镜,听出了端倪但没有明说。等到云泆回了北境他才知晓与孟思兰有关的那些事,震惊在所难免,但现在孟思兰连带着那四个实验体都毫无消息,因此那些怀疑又没了下文。
近来的中心城不同平和的两境,反而变得风起云涌。云瑞玉到底做了多年的掌权人,手段狠辣,一出手就让席邈栽了跟头吃了瘪。从前几个大家族泾渭分明,彼此之间的生意虽有重合的地方,但说到底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让别人太为难,因而总会松松手。
但云瑞玉这次却下了死手,让席邈正负责的好几个大项目泡了汤不说,甚至影响到了一部分资金链。
趁此机会瞿千岱借着这把东风让人对干因集团展开了调查,事后果然从那些生产链和合同里找出了不少东西。他把风声放给媒体先让席家手下的人乱了阵脚,又在一月一度的中心塔大会上又搬出当初有关药品走私的案件。
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虽还不足以一击致命,但也能让席家大出血。
被主战派前后夹击,纵使席明函还留有后手仍不免恼火,他在书房里摔了文件,扔下的纸页激起一阵凉风。一旁的席任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席明函喘着气,锐利的目光扫过,问他是怎么想的。
席任不与席明函对视,只是低声说:“我听您的安排。”
席明函闻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他冷冷道:“l先生要的东西我已经交出去了,想来瞿千岱也蹦跶不了多久。”
话音落下,席任的身体僵直了一瞬。他知道l先生是造神计划的发起人,也知道他手下掌握着多么庞大的实验体数目,这关系着两国高层的谋划,也关系着席家的未来。
父亲似乎离自己所追逐的东西越来越近,但他却愈发不明白这些作为的意义。席任是个聪明人,有时候想明白一件事太痛苦,代价太大,所以出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他选择不去多想。但现在末尾的期限越发逼近,他已经无法逃离,血脉里的基因注定了他要和这条船一道沉浮,因此他的想法并不重要,只要按照指令去做就好。
席任走出书房带上门,此时一只黑皮鞋拦住了他的去路,席任一抬头才发现那是席邈。他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手中的烟都将要燃尽。
外头的alpha神色恹恹,瞧见自己的兄长于是丢开了手里的烟,他毫不在意这里是自己家,皮鞋踏上去狠狠碾了两下。
“哥。”席邈挑眉,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席任本不想与他多言,但一母同胞的他们到底比旁人亲近得多,深吸一口气后他侧目道:“父亲一意孤行,你——”
“——哎呀”,席邈马上打断他的话,弯了弯眉眼,“现在说这些晚啦,没用了。就这么凑活走下去吧,谁让你姓席呢。”
席邈比席任更早接触到造神计划,参与的自然也更多。他的父亲有多么顽固,统治欲有多么强烈,他比谁都清楚。
席任也知道自己所想不过是天方夜谭,这里飘散不去的烟味让他有些反胃,四周门窗紧闭的房屋是像棺材一样,死死束缚着每一个人。
“我先走了。”席任收回视线。
“等等,”席邈拉住他,随后笑兮兮地拍了拍席任的肩,“你或许会比我幸运。”
“到时候记得来参加我的婚礼。”
——
回到北境后日子过得很快,不过一转眼沈元义带领的支持队伍就要回来了。
秦羽和其他研究员不负众望,最后研制出了效果极好的解毒药剂。注射后士兵身上的伤口不再腐烂,症状轻的甚至很快就能痊愈,而那些发生了异变的士兵虽仍处在昏迷,但不再具有无差别的攻击性,身上的各项指数也在一点点恢复。
边境的压力减轻,周希十分爽快地拍了板子,安排大型飞行器将人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他们抵达的时间预计在下午,云泆本想去接却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绊住了脚。
沈百川倒是早早出了门,他天天念叨这事,对哥哥的思念溢于言表。北境的军官都是看着这小孩长大的,大家都熟识,沈百川跑哪都能遇见认识的人,随便搭了一辆顺风车就赶去了停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