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武个子高,俯视着严小可,本应是很有压迫感的,奈何严小可不能参透此时高气压:她不知道闻武素来情绪克制内敛,现在这个表情已经是很少见的怒形于色了。
近距离对视,严小可仰头研究着闻武隐忍怒火的脸,看到了他脑门上那弯白皙的月牙形疤痕,想来还是自己挠破留下的,现在几乎要看不到了:“你真的没小时候长得可爱了,怎么长了这么高?呀,你的睫毛又黑又长,都快有我的漂亮了。嗯,笑一笑应该会好看很多,喂,给我笑一个。”
“严小可!”
“干什么?你小点儿声,镇耳朵。对了,你是不是现在就开始练声了?那你大声说吧,越大越好,哎,你和岳静依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严小可完全不理会闻武的愤怒,不按套路杂七杂八的说着,越说眼光越兴奋。闻武气得快要背过去了,心里默念二十八遍“冷静”,提醒自己“风度、风度”,这才说:“我的事你别管。”
“你的事儿我怎么能不管?哎呀,你这个发声不对,要像电视里纪录片的配音那样,气沉丹田,气息匀畅些,来,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严小可有个外号:“沙枣树”。
玫瑰带刺增加了采摘的难度,让人更加留恋忘返;干巴巴的树枝带着刺只会让人退避三舍,比如说沙枣树,连开的花、结的果都没有情趣。
“沙枣树”严小可冷不防忽然变得如此棘手陌生,闻武措手不及,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了。
近朱者
百人大合唱选定《黄河大合唱》等几首磅礴恢弘的曲目,歌曲之间用意气激昂的配乐诗串联承接,最后一首《爱我中华》配合一组靓丽女孩子的集体舞华丽收场。
配乐朗诵者确定为闻武和岳静依,伴舞的人选也好定,最兴师动众的是合唱的百人名单:身高要均匀、体型要适中、还要声音宏亮唱的好,男女比例也要考虑。辅导老师考虑来考虑去:严小可没入选。
出师未捷身先死,严小可根本无法接受,她就没想过自己会落选:“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参加?”
任欣悦也奇怪:严小可身高够、体型正常,怎么就落选了?想来想去她只能找到一个原因:“你从来都没在大家面前唱过歌,老师可能忽视你了,以后多表现自己,这种机会多的是,小可你别灰心。”
灵玉恨恨的:早知这样,那天她半夜穿墙钻进老师办公室,把朗诵者男声的名字改成闻武时就应该顺手也把严小可的名字加进大名单里去。现在晚了吧,都公布了,没法做手脚了。
严小可刚活泼几天,任欣悦怕她受打击又变回从前的孤僻偏执,一时意气慷慨:“没有你,我也不参加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耽误那么多时间还不如咱俩去玩儿。”
严小可不同意:“别啊,你唱你的,我想想别的办法,每天跟着你们看个热闹也行。”
任欣悦想了想:“要不你做后勤吧,平时跟我们一起排练,演出时你在台下帮我们鼓掌喝彩看衣服?”
“不就是打杂跟班儿?那我也太惨了点儿吧。”严小可郁闷的叹口气,双手托着腮趴在走廊通道的护栏上。
楼下空地上生龙活虎的男孩子们围成圈玩排球。闻武和岳静依就是这个时候商量完朗诵的事儿从实验楼出来,像两株移动的向日葵般朝气挺拔,并肩穿过篮球场,在严小可的眼皮子底下向教学楼走来。这两人就是打眼儿,一个娴静一个俊朗,同样都是最普通不过的校服,穿在他们身就是格外齐整得体,模特一般。
严小可眼睛一亮,唇边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笑意,恰好看到一颗排球刚被抛起来,她轻快的眨眨左眼,向东南飞的排球轨迹陡的一变,半空中被鬼踢了一脚般的直飞西北,冲着岳静依“嗖”的就过去了。
闻武听见一缕尖利的啸声凌空飞来,直觉不好,来不及看,大步一迈护在岳静依身前,胳膊本能的挡在头侧。这一挡真是救命,“嘭”的一声,球狠狠的砸在他胳膊肘上又被弹飞。饶是被篮球、足球、排球砸惯了的闻武也疼得抱着胳膊肘吸凉气,直呼侥幸:怎有这么大力道?砸在头上不晕才怪,砸在岳静依这种女孩子身上还不知怎么样呢。
球来得突然,岳静依素来柔弱文静,体育课次次都不及格的人,眼睁睁的看着球飞到近前不知该怎么办,只会紧闭双眼准备结结实实的挨这一下子。
不想闻武挺身而出替她挡了,岳静依满心感激,上前仰头关切的询问:“很疼吧,砸在哪儿了,要不要紧?”
清灵的声音饱含了焦急和担忧,极是温柔。
闻武和岳静依一直都是官方往来,听过她的声音都是课堂回答问题、发言、互相交代老师安排的事情,从未如此细致柔软过,闻武心神一荡,不由得抬眼,正正的撞上水汪汪的眸子清澈不见底,岳静依来不及掩藏的关心就这样毫无遮拦的一览无余,闻武心中又是一软。
目光相撞,岳静依也呆了,第一次如此之近的看男孩子,还是俊朗优秀的闻武:浓眉黑眼,消瘦端正的脸庞锋芒毕露,星子般明亮的目光摄人心魄。
蓝天、白云、阳光、和风、校园,两个少年静静的相视而立,眼里只有对方青春美丽的影子,忘记了周遭的喧嚣,也忘记了自己。
“闻武,你没事儿吧。”几个同学见闻武被球砸了,赶上来拉着闻武看,两人于是被拉开了距离,这才都恍然回神。
闻武揉揉胳膊,对大家笑笑:“没事儿。”目光找到岳静依,问:“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