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起,誰敢為孽障說一句情,就跟孽障一樣、跟姚婦一樣卑劣!就休再做我王家子!」
王三郎在阿父一聲緊似一聲的斥責中,渾身哆嗦,牙打顫。
王蓬不敢哭出聲。
屋裡唯一安寧的,是熟睡中的王艾。
燭火明明暗暗,跟隨王翁聲聲斥責,將賈嫗、王菽的傷心,長房父女的鎮定,二郎、三郎的驚恐無措,王禾、王蓬的難以置信與害怕,全都晃在各自臉孔上。
屋外,不死心的小賈氏、鬼祟的王竹各被王荇逮到一回。此二人如二鼠,偷聽未遂,愈發芒刺在背。
主屋內,王菽開口:「當日,從姐出來灶屋,我進去,阿竹的確坐在柴垛上。當時他還咋呼了一聲,我以為他是被姚婦之事嚇的,沒想到,我沒想到……」她緊偎賈嫗,問:「如果那晚,那根麻繩真被點著了,那咱家?」
賈嫗搖頭,不敢去想。
王葛:「我只能說,那晚他沒機會作惡。但家賊如鼠,誰能日夜提防?」
王翁:「二郎,明日起早,你隨我押那孽障,交予臨水亭亭長。」
王三郎頓時叩低嵴背,喉嚨里發出壓抑哀嚎。
王蓬摟緊王葛,泣不成聲問:「從姐,從今後,我是不是沒阿兄了?」
「有。你還有禾從兄。」
王禾沒想到王葛這樣說,王蓬緊接著撲到他懷裡,王禾感受著從弟幼弱的小身板,慢慢的,學王葛那樣摟緊他。
王翁看向三郎,也流出老淚,哽咽道:「平時不教子,此時後悔有何用?」
「嗚……啊……」王三郎無處發泄悲痛,手一下、一下捶地。
夜風如此寒涼,刮的人臉疼心疼。
小賈氏瞅見主屋出來人了,是叔郎回東廂房了。可她左等右等,都沒等到夫君回來。小賈氏氣的嘴直抖,王禾竟然也沒歸!「想休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輪到我了?呵,做你們夢去吧!哼……我又沒犯七去,誰都別想休我。老不死的,王二你個豎夫,都別想休我!」
東廂房。
哭腫眼的王三郎做夢似的走。黑暗裡,王竹撲過來,委屈的叫著「阿父」。
「阿父,我才歸家,你咋不管我?咋去主屋那麼久?阿父,你身上涼,被窩我捂熱了,阿父來。阿蓬、阿艾哩?」
「阿……嗯……睡主屋了。」王三郎鼻子囔,不想多說話。
「阿父,你咋了?阿父你……」
「你大父唄,又訓阿父了。沒事。」王三郎這輩子頭次說謊,「快睡吧,阿父攬著你。」
王竹放下一半心。「阿父別傷心,我以後會好好孝順你,好好帶弟、妹。」
「嗯。以後都要聽話。」
王竹更放心了。
這一夜,王三郎被長子摟著,身體一直僵著不敢動彈,但心裡亂騰騰,絞的他頭昏、心躁。終於睡著後,他夢到王竹蹲在一處破草屋後,用火石打出火星,引著了茅草。
幾個呼吸間,草屋就燒著了。
夢裡的王三郎找不到水救火,用寒衣抽打,根本不管用,寒衣也著了。王三郎大罵:「你個孽障,果真是你!連阿父也想燒死嗎?」
王竹連連後退,解釋:「阿父難道忘了,我說過會一直孝順你的。阿父不信?你去門口瞧,我燒的是二叔呀。」
我燒的是二叔呀……
我會一直孝順你的……
啊!王三郎憋在夢魔里使勁嚎、抽打火焰,使勁嚎、抽打火焰……王竹虛化不見,唯火撲天蓋地!
第85章85用心良苦
久不病者,一旦被寒邪入侵,頃刻如山倒。
清早,王三郎額頭髮熱,難受的咋躺都不得勁。
院中,王翁在東廂房外徘回了數個來回,終是堅持昨晚的決定。「阿禾,把阿竹叫出來吧。只說去趟村西,勿說別的。」
他又囑咐身後二郎:「你帶阿葛去鄉里藥鋪,給你三弟買藥。勿貪賤從貨郎那買。順便去趟鄉所,阿葛去南山入學的過所路證,該報上去了。」
東廂房內,王三郎昏沉中見長子被叫出去,強撐著坐起來喊:「阿竹!」
王竹停在門口道:「阿父快躺好。大父叫我哩,我稍後就回來。」
王三郎嘴巴半張住,下巴抖動,淚流滿面。兒啊,一時半刻的,你回不來了。可別怨你大父母,別怨你阿父!兒啊,你大父是擔心阿父無能,管不住你,才將你送到能管住你的地方。別害怕,你年紀小,定不會和那些隸臣干一樣的重活,咱們父子總有辦法重聚,總有辦法。
愚心愚智的王三郎也算透徹一回。
王翁還能不知道王竹年紀小,送到臨水亭頂多被罰些役活?之所以這樣做,就是讓歪了心性的王竹明白,知畏懼!身為家翁,絕不會因為王竹是孫兒就徇私!姚婦做惡事,會被棄;王家子做惡事,同樣嚴罰!
這種舉動本身,才是對王竹最嚴厲的敲打!而非此子能受到何種懲罰!
老人家當著孽障的面,將事情原委跟任朔之講清,王竹猶如五雷轟頂,一下癱倒。王禾拽了兩次,都沒把從弟拉起來。
任朔之抓抓頭,王戶這可給他出難題了。先,王竹身高不足六尺五,屬於律法寬宥的範圍。再者又是親屬「舉發」,並無此子犯罪的真憑實據,老人家的話里,還充斥著「疏於管教」的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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