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敬突然微笑起来:“知道,你想要自由的,快乐的活着。”
时年瞪大眼,呼吸几乎停滞。
本来想戳穿孟敬的心思,却没想到被对方精准的戳中了自己的心思,惊讶让他一时忘了追问孟敬如何轻易的看穿了自己。
时年逃脱了那个华丽的牢笼,以为自己彻底自由了,但他却始终在一个又一个的牢笼里辗转。
肮脏低矮的桥洞是笼,福利院和派出所是笼,街道是笼,房屋是笼,交通工具是笼,连山川湖海都是连绵不断的笼。
穷人困在金钱里,富人困在权势里;孩子困在成长里,大人困在生活里;生者困在躯壳里,死后困在泥土里。
自由的概念总是相对而言的。
在时年逐渐适应外界社会以后,他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你给不了我。”时年垂下眼帘,平静道。
时年的双手在腿上交叠着,孟敬缓缓将手覆上去,温柔的说:“有人告诉过我,宇宙中有一种彗星叫做无轨道彗星,它们从尘埃里出生,穿过一个又一个星系踏上没有归途的旅程,不被任何星球束缚,不为任何风景停留,即使它们的光亮最终暗淡,再次成为广阔宇宙的尘埃,也毫无疑问的自由了一生。”
时年低着头不语,孟敬便接着道:“我想陪你一起做彗星。”
时年仍然低着头。孟敬也不急,只耐心的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半晌,时年猛地把双手抽出来,弹了孟敬措手不及的一个脑瓜嘣:“扫把星,你自己做吧!”
说完,时年一下子起身,把孟敬撞倒在地。
他走到门口推开玻璃门,又拿起一边盒子里红绳绑着的小挂饰摆弄着,背对着孟敬不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角,随后假装被吹冷了一样吸了吸鼻子:“嗯——今天不太冷。”
时年很感动,但他不想承认。
那些话里带着细小的针,刺破了名为孤独的气球,戒备的碎片落了一地,信任的气体融散开来。
这些年不乏人追求过他,试探过他,他们盯着他的皮囊试图掌控他的人生。他们头脑发热,心却是冷的。
冰冷隔着胸腔传递着,让他的心也渐渐冷沉下去。
然而此刻他惊觉,那些热烈的情感,或许也能与自己有关。
但时年依旧故作镇定的说:“如果你不是noral,我会觉得你荷尔蒙上头了。”
孟敬拍拍屁股站起来,整理好被自己撞倒的画架,走到时年身后嬉笑着说:“那,星星老师,一起过年呗?”
时年想了想,认真道:“好,反正你也呆不了多久,今年就一起和奶奶过年吧。”
外面传来古奶奶的声音,招呼孟敬去搬年货进屋。孟敬一边应着一边走出去,接着回头灿烂的笑起来:“星星老师,好像还没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毕业了,以后就跟着你,哪也不去。”
没等时年反应过来,孟敬已经关上了玻璃门。
时年思路有些卡壳。
十八岁毕什么业,高中毕业?难道孟敬在澳洲读的是高中?
要是孟敬因为他不打算再读书上学了,他岂不是成了孟敬人生的绊脚石?
时年咬着牙,自言自语道:“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什么彗星,倒是被迫做了小行星带。
傍晚吃饭的时候,时年和李溪湍打着视频。孟敬乖巧的吃饭,一声都没出。
李溪湍准备上夜班,正下着楼梯。
“都说好了一起过年,我年货都备好了!”
时年夹了一块西蓝花嚼着:“年年都见面,也不差这一年吧。”
李溪湍小跑着,有点气喘吁吁的:“一年才见一面,老弟,你真薄情啊!嘶——不对,你,你不会是,不会是——有对……”
见李溪湍眼神锐利的盯着手机摄像头马上要说出来,时年赶紧大声打断转移话题:“不对什么不对,你才比我大一岁,别老弟老弟的叫我行不行。”
当初李溪湍误判了时年的岁数,这对一个警察来说是观察力弱的体现,李溪湍不愿意承认。但现在的李溪湍不一样,他不是刚入行的小警察了,至少在观察力方面已经突飞猛进。
时年肯定有问题,李溪湍非常确定。
见时年不愿多聊,李溪湍也识趣的说:“好好好,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不多问。”
又闲聊了一会,李溪湍也走到了派出所。挂掉视频电话,时年尴尬的咳了一声,看向对面的孟敬。
孟敬嚼着菜,腮帮子鼓鼓的:“你这位警察朋友还挺有趣的。”
边说着,边挑掉杂拌菜里的蒜片,给时年夹了一筷子放进碗里。
时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直接道:“我看起来不爱吃甜,也看起来不爱吃蒜吗?”说完,他紧紧盯着孟敬,观察他的反应。
孟敬咽下嘴里的食物,眯眼笑着说:“我瞎猜的,一般人都不喜欢这种异味比较大的配料嘛。”
“你都这么了解我了,我能了解了解你吗?”时年放下筷子,一手扶着下巴,看着说完话就埋头干饭的孟敬。
时年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他的人生里并没有孟敬这号人曾经出现,但孟敬前前后后的表现似乎都有点奇怪。
面对不熟悉的人,同床共枕总是有些尴尬,可除了不太好意思在时年面前赤裸身躯之外,孟敬表现得非常自然。吃饭的时候孟敬也总是会给他夹菜,起初时年觉得孟敬是在讨好他,但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时年才发现孟敬并不是刻意那么做,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照顾别人的举动。
像个离异带娃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