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秋夜月。
白鹿山上的一处静谧庭院中,池塘上闪烁着点点萤火,于宵色夜空下翩翩起舞。
虽较之皓月虽略乏明亮,亦有一份别样盎然生机。
阁台廊道上,胡往之抱着长枪无力地坐起身子,看似正望着面前水池里泛起的涟漪,实际他的眼前也已是一片空白,眼中也只有的那一抹黑影。
胡往之:【我还活着?】
此刻的黑影不再像初见那般模糊,甚至已初具人形。
【虽很遗憾,但你确实还活着。命真够硬的,这等内伤,要不是有「临渊」境的高手出手相助,你小子当街就该暴毙了。不过现在的你跟个废人也没什么区别。】
胡往之:【那你还想要我的身体?】
黑影摆了摆刚刚成形的手臂:【当然,有总比没有好。再说了,「归元气海」可是个好东西!你没办法用,我有的是办法。】
胡往之:【要是能替我报仇,这肉身给你也无妨。】
黑影言语间带着一丝戏谑:【报仇,你知道仇人是谁吗?】
话音渐远,眼前的空白再次散去。
胡往之双眸寂如死水,只听得耳边又响起了一个人声。
“醒了?”
飘然间,白笙已站在他身侧,依旧是那一袭白袍,只是手中多了一张信纸。
“小子,我游历江湖这么多年,寻死觅活的人我见多了,但你知道为何大多人到最后那一步都是不了了之吗?”
“因为您插手了。”
胡往之看着白笙那与「凌云榜」上的画像完全一致的面庞,即使心存不甘,但还是用了敬称。
白笙摇头苦笑:“起初我也想过,这其中因果难道真的因我插手而转变?”
“但后来见多了,我才意识到所谓的‘求死’不过是一些人在宣泄情绪罢了。临到了关头,却没了赴死的勇气。”
“你小子倒好,年纪轻轻今日却是彻底断了生念。”
胡往之不解:“既知如此,您何必救我?”
“一心寻死之人救了也是白救,也就少林禅宗的那些老秃驴才会为了所谓的‘功德’滥善心,强加于人。我救你,那是因为我仍有疑惑需你来解。”
“那问完,我可以死吗?”
“要死要活随你。”
“好,您问,我答。”
见胡往之没有太过抵触,白笙便在他身旁落座,悬着的心也算是稍稍放下,要不然这大半天可就白忙活了。
“你追杀那位颜姑娘,是为了报仇?”
“不错。”
“那她杀了谁?”
回想起方才脑海中黑影所言,胡往之沉思片刻,给出了答案:“杀人的不是她,就她那身手根本伤不到我义父。”
“那你为何追杀她?”
“她毁了我义父的遗体!”
“杀人,自当偿命,此乃天经地义。她仅是受命毁尸,似你这般痛下杀手,过甚矣。”
“一个无心楼的「欢」字门客,天知道这些年干了多少这样的腌臜事。我杀了她,那也是替天行道。”
“执迷不悟者自当除之,以绝后患。可那位颜姑娘既愿归正便不该如此下场。”
“难不成仅凭一个归正的念头就能将之前的罪行尽数抵消不成!”
“她欲归正入阁,自当一一偿还,至少你身上的债,她得先还清。再者说,以强凌弱,逞一时之快,不过是小人作为。若要复仇,当是穷源竟委,破奸伏,方不违侠义之道。”
一番言语,胡往之陷入了沉默,麻木的脸颊隐隐抽搐。
「不可恃强凌弱」——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将当初习武时与义父的约法三章忘得干干净净,一时无力与懊悔尽数涌上心头。
“晚辈茫然,还望阁主指条明路。”
“行不知往,「往之」这个名字倒是贴切的很。”
白笙微微一笑,看来自己这“话疗”还是有点水平的。
“要说指路谈不上,既然你想继续走下去,起码得知道自己如今站在何处。既然凶手没留下线索,那就从自己身上找找,比如你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吧。”
胡往之点头答道:“那夜归家,曾受一道人阻拦,身上的伤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这我知道,你身上那「冰魄劲」应该就是那天衍宗的道人留下的。”
“天衍宗?晚辈不曾听闻,亦不知义父曾几何时招惹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