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夏竦是个养气功夫极佳的人,也被张守诚这番天马行空的言论整的有些恼怒,他毫不客气的道:“你是李元昊肚子里的蛔虫吗?在预设的地点跟李元昊打一仗,你凭什么跟他在预设的地点打一仗?”
面对夏竦的诘问张守诚也不恼,“夏大人年龄这么大了还如此性如烈火,看来修身静己的功夫还不到位。我自然不是李元昊肚里的蛔虫,可是战争有自己的法则和规律,只要我们摸透规律让李元昊按照我们的规划打一仗也不可能。我们可以来一个简单的兵棋推演!”
王德用、庞籍、曹仪以及一直都没开口说话的狄青都盲问道:“何为兵棋推演?”
“简单来说就是根据敌西贼与我的兵力配置,进行一场模拟战争。推测一下李元昊可能的出兵路线以及我军做出的应对逼李元昊不得不做出有利于我军的选择。虽算不得未卜先知,但兵棋推演可比阵图靠谱的多。”
闻听此言赵祯很是尴尬摸了摸鼻子。他虽自幼长于深宫不愔军事,但也知道此事的坏处。可这毕竟是爷爷留下来的规矩,自己也不好打破。
见众人都点头示意,张守诚信心十足的道:“那我来模拟西贼,狄都监来负责具体的指挥。夏大人、王大人、曹大人、庞大人可模拟四路经略安抚使,我们来战上一场。”
庆历初,陕西便被分为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以应对党项不断的侵扰。李元昊僭越称帝后,大宋为了脸皮在边境布置重兵同党项拉锯。
大宋毕竟是一个庞然大物,李元昊并无一战而定关中的野心和冒险精神,所以宋军漏洞百出的边境布防并没有被李元昊完全捕捉到或者捕捉到但是还不敢大举挥师东进。
这种情况在张元投党项后逐渐得到改变。
原本宋与党项之间政治、经济、文化之间的相互了解有限,张元等人叛宋投党项某种程度上改变了这种情况,只是大宋的君臣对此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是时候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了!
“现今鄜延路屯兵六万八千,环庆路屯兵五万,泾原路屯兵七万,秦凤路屯兵两万七,四路合计兵力二十一万五千。若狄都监是李元昊,你会选择从何处起攻击?”张守诚满怀期待的看着狄青问道。
狄青得到庞籍肯定的眼神之后,有些拘谨的道:“我军四路所屯重兵自西向东犹如一字长蛇阵,分兵布防主要的交通枢纽和城池。好处是各城池互为犄角,只要守住十天半月西贼就无法长驱直入,坏处是没有主动权,只能待西贼来攻。之前三川寨、好水川我军败绩,虽损兵折将但西贼亦不能再东进;然我军亦无力西进,只能多筑城砦互为援助,令西贼得不偿失不敢轻易寇边。”
“泾原路我军屯兵最多,亦是最危险之处。西贼沿六盘山而下,破镇戎军治(今宁夏固原)距离渭州(今甘肃平凉)便不足两百余里。若是敌军沿泾水而下破泾州(今泾川),则凤翔府、宝鸡、京兆府一线全部暴露于西贼骑兵的攻击范围。即便西贼不能突破关中腹地,大肆劫掠一番陕西亦必然大伤元气。这便是好水川之战,范(雍)相公、韩知制诰一定要将西贼堵在渭州外围。因为我军不敢赌!”
见狄青有些犹豫,张守诚鼓励道:“狄都监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官家得知道前线的具体情况。”
见狄青面有难色望着自己,赵祯只得道:“尽管直说,朕恕你无罪!”
狄青鼓足勇气道:“若我是贼酋元昊,可兵分三路。主力必取镇戎军,作疑兵之计。于德顺军(今陇干)、渭州二攻其一,一旦得手倾力东进破陇州(陇县),则可虎视关中。佯师联系蕃部许以重利,让其起事威胁凤州(甘肃两当)乃至利州路,则川蜀之兵必不敢动。偏师联系契丹,一旦主力达到预期,则环庆路、鄜延路必定来援。到时候契丹只要陈兵边境,那偏师可择环州(今通远)、保安军(今陕西志丹)、延安府(今延安)任一处相机破之。若我朝不尽起天下之兵,陕西丢失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契丹不会坐失良机。”
狄青最后总结到:“若西贼想寇边,最好的选择就是泾原路,镇戎军则是敌我必争之地。我判定李元昊必然还会围绕镇戎军作文章,时机有利择伺机沿关陇古破袭关中。”
夏竦、王德用、庞籍、曹仪乃至不懂军事的赵祯都是脸色难看,当前党项与大宋之所以还能边境拉锯是因为西贼实力不够,可三川口、好水川之类的战役来几次,谁也说不准以后如何。
张守诚拍着手道:“尹大人和庞大人果然慧眼识才。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李元昊为何不故技重施走鄜延路?”
狄青简明利落的道:“范希文大人用兵大巧不工,泾原路安抚使王大人不及也!”
为什么要从泾原路出兵,因为王沿打仗菜。后世某撸世界赛被称为点菜游戏,只要你哪一路实力有明显差距,就会被对手疯狂按着单点突破,故称点菜。
党项虽整体实力弱于大宋,但其拥有战术主动权。范仲淹、韩琦、陈执中三人皆不是好相与之辈,那王沿所在的泾原路必然就是突破口。
见诸人若有所思,张守诚微笑道:“我之所以敢夸下海口,是因为皇城司有线报,张元怂恿李元昊破泾原路大掠关中!”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夏竦的脸色黑的犹如锅底,甚至呼吸都紧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