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歌舞结束,太后年岁已高,不胜酒力,先行回宫,宾客三三两两移步熏风殿后花园赏月。
许尚书喝醉了酒,祁溪把老头子搀扶到石凳上坐着,远远听见帝后那边有人喊了一句:“恭喜娘娘,恭喜陛下。”
原来是皇后身体不适传太医诊脉,结果发现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皇后娘娘大喜啊!”在场宾客如水流般,缓缓地朝帝后那边移动。祁溪不愿凑热闹,把许尚书交给府邸随从后,便独自逆着人流往外退。
有许多宫女从身旁走过,衣香鬓影,脂粉味扑鼻。视线中琉璃色的宫灯与月光融合成许多片或大或小的光圈,层层交叠,令人眼花缭乱。
祁溪揉了揉眼,额角渗出一层细汗,风吹过来,非但感觉不到凉意,反激起脖颈处裸露的皮肤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他的头愈发昏沉,与此同时,五脏六腑内似有火苗被点燃,沿着四肢骨骼一路焚烧。
他站立不稳,身体摇晃。
“大人这是怎么了?”旁边有宫女注意到他的异常,扶着他坐到僻静处。
石桌上有凉透的茶水,祁溪倒了一杯,液体滚入腹中,体内的灼烧感分毫没有消退。
祁溪手掌按住冰凉石料,轻声喘息,耳畔宫女的声音像被水流荡开,“大人喝醉了酒,奴婢送您出去吧。”
熏风殿外停着几架轿辇,在昏暗光线下轮廓如出一辙。
那宫女与轿辇前等候的侍从交换了个眼色,转身离开。立即有人左右扶住祁溪的身体,将他安置在轿辇上。
帷帘垂落,外面的声响与光线皆被阻挡。
祁溪很快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有一次他陪好友去烟花地捉庶弟回家,嗅到屋内燃烧的香料时,就是这种感觉。
但远不及这次强烈。
而放眼整个大周,有胆量在他身上使这种下作手段的,只有一个人。
这一刻,祁溪对长公主李黛的厌恶攀升到了极致。若好言相劝不能让她打消念头,他不介意顺着朝中风向也往景帝那边参一本。
汗水落在手掌,滚烫似滴蜡。
祁溪闭眼靠在椅背上,竭力忍耐住身体的不适,从垂落的帷帘缝隙间,他看到逐渐远去的灯火。
糟糕!
对方既然做了,便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让他脱身。
“停下。”他厉声道。
抬辇的侍从眼神微动,满脸笑意地转身问他发生了何事。祁溪不再耽搁,快步走下,皂靴刚接触到地面便一阵天旋地转。他粗略推敲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径直朝着距离最近的园林快步走去。
“大人!祁大人!您等等!”身后人急忙追来,彼此小声交换意见,“快,你去禀报长公主……”
这处园子广种梅花,春日枝叶繁密,于黑夜中恰好挡住男子踉跄急走的身形。
鹅卵石小径从树木花丛中弯弯曲曲,不见一丝灯火,祁溪用力咬住嘴唇,凭借刺痛感吊着摇摇欲坠的理智,拖着自己快速往前。
“跟我来。”
黑暗中伸来一只手,掌心冰凉,与他十指相扣。
他头晕得厉害,只能感觉到拉住他的人应该是个女子。
祁溪下意识地想抽手,可体内强烈的燥热感令他不不由自主地朝对方身上靠。
浑浑噩噩中,鼻子里钻入一股非常清浅的香味。夹杂些许苦意,与那些甜腻脂粉味都不同。
他心头忽然淌过一股熟悉感,任由对方拉着朝前走。
女子轻车熟路绕过小园,很快将后面人甩开。再转弯,悄无声息进了一处宫室偏门。
“望舒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