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简默睁眼,看着眼前那个比蜂群还要会嗡嗡的女生,“没事的,还有我呢。”
她不太擅长安慰别人,说话的时候虽然竭力想要表现友善,但还是更多的显露出了僵硬来。好在这种鬼地方,谁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了。
她自己呜咽了一会儿,眼角嘴唇都发干了,也觉得没趣,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我叫方隽。”
简默知道她叫方隽,小学妹从前跟在颜妍身边招摇又放纵的事迹,她早有耳闻。
“我先休息一会儿,等我缓过来就翻出去,从外面把门打开。”
方学妹语气楚楚可怜:“你为什么要帮我?”
简默不想回答这种问题,而且,她甚至也没有把这种行为定义为帮。不过她很高兴小学妹的自作多情,并且用沉默将这种幻想发酵了。
她这样不说话,方隽便显得有些害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简默那样神鬼不惧。方隽是人们最期待看到的那种女孩,靓丽到没分寸,天真到没脑子,几乎什么都害怕,什么都一惊一乍,轻而易举就能吓破胆,然后哭得梨花带雨。
几乎是完美符合颜妍的审美,能被盯上也不奇怪。
方隽瑟缩着往简默这边躲,试图牵上她的手。
简默由着她牵,小学妹显然被打的比她严重多了,身上已经开始发热,触上简默的手,像是一捧炭火触上了坚冰。
“你说句话行吗?你这样连点人气儿都没有……”
简默有点烦,她看不清东西,怕一会儿不好翻出去,而且她胳膊腿都疼得要命,不知道有没有骨折。虽说她只是个误入战场的炮灰倒霉蛋,但是这群人在下手上也完全没有掂量着来。
她也就脸上没伤,看着比方隽体面一点,实际上被薅掉的头发也不比方隽少。
“你让开点,我先翻出去试试。”
方隽没撒手:“这个门太高了,上面的缝还窄,你出不去的。她们就是故意把咱们锁在这儿的。而且你还受伤了。”
简默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我先试试,翻不出去再想办法。”
方隽还是不撒手:“你出去之后真的会把我弄出去吗?你要是自己走了,还不如我们都留在这儿。”
来了,漂亮女生身上那种剑走偏锋反而显得更蠢的小聪明。
“我会把你弄出去的。”
简默语气很平淡,但是这种时候,平淡反而更显可靠了。
“简默学姐,你一定要把我带出去啊。”方隽缠着她的胳膊,像是一团纤细的藤蔓,“求你了,我怕黑。”
简默想,方隽真是与她截然不同的人,她真的很擅长用撒娇为自己争取承诺。而她压抑了太久,甚至忘记了什么是撒娇。
“好。”
方隽终于撒开手,简默转身面向门板,像是鱼跃龙门一样轻松惬意的一跃而起,掌心稳稳抓住隔板小门的上沿,凭借着仅存的一点臂力和对于疼痛的忍耐力,把自己的身子提了上来,半个上身,探出了被封锁的隔间。
然后丧失平衡,整个人往外面栽了下去……
栽下去的瞬间,简默觉得自己脑袋里面的蜂巢消失了,一切嗡鸣声都被风声掩盖。
有一瞬间她觉得享受,享受这种不期待的下坠感,仓皇,茫然,毫无防备,但是在坠落,只是在坠落,理直气壮地坠落。感谢牛顿发现地心引力,让她坠落得这么有科学道理。
只是太短暂了。
快乐总是稍纵即逝,紧接着就是巨大而漫长的痛苦,像是闪电迅捷地穿过绵延不绝的群山。
简默跌落在地上,发出砰得一声,听上去像是什么骨头被砸在地板上了,并不是肉脂落地的那种闷响。
“你没事儿吧!”
方隽吓得锤门,简默扶着门爬起来,人已经颤颤巍巍站不稳,疼得撞在门上倒抽冷气,被她这么哐哐一锤,连带着震得脑子又开始嗡嗡叫。
“没事。”她慢吞吞道,“只是头磕破了一点,不碍事。”
“简默学姐,你真的翻出去了。”方隽开始哭,“我们有救了。”
简默头痛欲裂,怎么没希望也哭,有希望也哭?她靠着门适应了一下自己脑袋上崭新的疼痛,勉强侧过身,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看被铁丝和木棍堵死的门,铁丝缠得并不高明,只能说胜在繁琐。要解开得花费一阵子,而她眼神不好,让这个繁琐的项目更加缠人了。
方隽自己说了半天,发现门那边的简默一言不发,又开始哭哭啼啼。
“你说句话吧,说点什么都行,求你了。”
简默意识到,求你了可能是方学妹的口头禅。不得不说,真是令人毫不意外。
“别哭了,就那么害怕吗?”
隔着一层门板,她毫不掩饰地皱眉,展露出自己眼中的不耐烦,只是语气却更虚弱了。
方隽崩溃控诉,哭腔都飙出来了:“晚上在这种地方,你跟个死人一样一声不吭,我能不害怕吗!”
简默像是有点良心发现一样笑了笑:“外头这些铁丝和棍子得解一会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简默,求你了,别讲鬼故事,我真的会死。”
简默低下头,很认真地跟那团铁丝和木棍缠缚起来的不明物体做搏斗。
“我不会鬼故事,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吧。”
方隽提心吊胆地嗯了一声,那嗯声柔柔弱弱的,让简默有点坏心眼地想,其实这个环境,不讲鬼故事真的可惜了。
好在方隽遇上的是她,简默一边眯着眼找铁丝头在哪儿,一边大发慈悲地在这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对着不合适的人,讲了一个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