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骆和简默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这失败便更加明目张胆,无法忽视。
颜妍皱了皱眉,回城继续杀出来,在敌军之中杀了个三进三出,在我方队友嗷嗷叫唤的吹捧之中,夺得了最后的胜利。这一年颜妍也不过十八岁,尚且怀有一些没有意义的少年意气。这意气并不只是来自于游戏对战,或许也来自一些很莫名其妙的对话和沉默。
她浑身气不顺。她气不顺的时候,就很难让其他人顺心如意。
而这个不能顺心如意的倒霉蛋,自然就是简默了。
简默数学基础很差劲,这个差劲是从思维层面的差劲,她常年数学课上浑水摸鱼,作业虽然也交,但是连猜带蒙的,正确率往往让老师看了都怀疑这人是不是非酋。就算是蒙你也不能错这么多吧?
她缺乏基本的数学思维,和白骆说不到一起去。
两个人你说东,我说西,你抓鹅,我打鸡,交流起来数学题,简直就是新型精神酷刑。
就在这样的精神酷刑之下,颜妍还要在旁边幽幽看着她俩学数学,用眼神给本就心理压力很大的简默更增添一些心理压力。
但该说不说,某些人虽然看上去柔弱无助,木讷胆怯,但是心理素质好到出奇,脸皮更是四舍五入堪比城墙拐角。在颜妍的沉默观察里,简默没有展露出任何扭捏不适的迹象,依旧是遵循着她那套混沌蒙昧的笨蛋逻辑,抓着倒霉学霸一点点发问,试图理解宛如另一个世界存在一般的白骆。
最后,白骆先崩溃了。
你们小情侣之间对阵,能不能不要殃及池鱼?
“颜妍,要是真的闲就出去玩,别在这里打扰我们学习。你这么直勾勾盯着人看,谁受得了?”
白骆坐在更靠近飘窗的位置,这样怒而转头,便映衬得身后的简默更加弱小可怜又无助。在她们两个的对话之外,尽情扮演一个不知所措的局外人。
简默垂眼看演算纸上满纸荒唐,她现在满心都是如何力挽数学这道狂澜,对跟谁对阵都不感兴趣。颜妍和白骆多吵一会儿吧,她正好消化一下刚刚自己没理解的那些解题思路。
极度的自私,带来了极度的自我,她比别人更容易陷入和自己的缠缚之中,但同样的,她也比别人更不容易被自我之外的嘈杂所影响。耳边白骆和颜妍之间你来一句我回一句的无趣争斗,在简默的耳边虚化成为一些内容不明的背景音。
她知道这样的时光不会太多了,很快一切都会结束,在她亲自为自己塑造的紧迫性里,她感觉自己发霉生锈的脑子,迟钝软弱的精神,都一点点苏醒了。
简默一边庆幸于她真的还能再度搞明白数学,一边又觉得太慢了。
还是太慢了。
她揪着演算纸自己重新演算了三道同类型的基础题,才稍微记住弄懂一点点渐近线和离心率,等她再度抬起头,世界已经寂静了。
简默在一片沉默之中迟钝地看向颜妍和白骆,发现她俩看着她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
发生什么了吗?空调温度开得太低,她方才不觉,如今冷意已经攀爬上脊背,在两人盯过来的目光里,简默微微瑟缩了一下。
“我好像懂了一点双曲线了。”
她汇报学习进度的样子有点白痴,颜妍莫名觉得,还好她没有戴那副愚蠢的眼镜,不然这会儿简默又蠢又丑,她恐怕会真的匮乏耐心到想要把简默拖出来丢出去。
白骆帮着简默跟颜妍那条疯狗互咬了半天,回头发现人家像是聋了一样,现在居然还敢提双曲线的事儿。
妹妹,你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而且,你懂个什么双曲线,蠢货。这辈子没见过脑子这么不适合学数学的蠢货。
颜妍嗤笑一声:“你再说双曲线,我把你习题集扔出去。”
白骆倒是很有教养:“恭喜,你在数学上很有天赋。”
简默有点后悔她方才没有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只是她真的太弱了,能调动的专注力就那么一点点,用起来实在捉襟见肘。直觉只能先紧着最重要的东西消耗,而白骆颜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
“对不起。”
她语气诚恳,真心为忽略她俩而感到十分抱歉。
“我不说了,谢谢白老师,还有妍姐。”
简默将会为自己的感谢名单没有备注排名不分先后而付出代价,但她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何题消耗她太多脑细胞,她现在又饿又累又迟钝,一副被数学日傻了的模样。
颜妍没搭理简默,转头说:“白骆你回去吧。”
白骆这会儿其实又有点想要留下来了。
毕竟虽然无辜受难,但是看着颜妍跟她的笨蛋小女友之间的相处日常还挺有意思的,如果不需要忍受颜妍的突然犯病和简默的连环发问的话,应该会更有意思。
但赶明儿吧,今天因为简默跟颜妍吵起来,她这个小堂妹的眼神已经是想要把她扒皮了。
这会儿要是还赖在这里不走,那她留在颜妍这里的把柄,可能又要不小心被泄漏了。
简默依依不舍地挥别了白老师,像是挥别一头毛发旺盛的绵羊,免费家教插翅而飞,薅不到的羊毛总是最难舍难分。
颜妍只觉得她这副样子碍眼,抬手把倚门而望的简默推回房间。
“跟白骆一起学数学高兴吗?”
简默摇摇头:“谈不上高兴。”
“你为什么忽然想学数学,你应该不是乐衷于学习的人吧,突然转性了?”
整个高二三十班就没有热衷学习的人,即便好学生也每天都是苦哈哈的。在这样的环境里,但凡有个人忽然展露出来想要拼命学习的姿态,就会引来所有人的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