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默自然深知这一点。
所以行动方针一直是跟着环境走,大家都颓靡享乐,她也就不碰课本和习题。
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颜妍的存在,她有了合适的原因去改变。
“没有原因。”
有原因也不能真跟颜妍这种人说。
颜妍又被简默这副要死不活,含混其辞的样子碍眼到。方才不是跟白骆挺能说的吗,可见这条狗不是条哑巴狗,既然不是,单单在她面前搞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是真的嫌命长吗?
还是这人就真的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这样有恃无恐。
她有时候真的不明白,简默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别人的脑子都发挥很稳定,愚笨机敏一眼便能看破,简默的脑子像是接触不良,机灵的时候让人恨她怎么这么机灵,蠢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她蠢的该死。
“既然没有原因,以后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简默当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颜妍说别浪费时间就别浪费时间了吗?她在别的事儿上尚且可以退让驯服,但这件事儿已不能了。
从她和颜妍见面起,一切就已经在埋伏笔。现在颜妍让她把伏笔都当做废笔,她是不能愿意的。
很快,只是第二天,她就为这种不愿意,付出了代价。
第二日是周一。
罗生二中的周一总是很压抑的,这种压抑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泛滥。
简默周末被抓着陪颜妍吃喝玩乐,晚上三求四请才终于回到了家里,姐姐又不在家。她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淤痕,怅然叹气,垂首开始补作业。
高二周末的作业已经很繁重了,最繁重的是,她还不会做。
晨光熹微时候,有人刚刚起床,有人一夜未眠。很不幸,简默就是那个熬了大通宵的怨种。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眼睛都犯晕,还不忘站在闸机前,给自己来了个打卡进门。
一起都很正常,没有人多给她一个眼神。
简默喜欢这种庸常的感觉,喜欢像空气一样游荡在校园中,从楼下攀爬到楼上,在早读铃声响起之前,恰到好处来到自己座位上。并厚着脸皮忽视颜妍投来的视线,把沉重的脑袋砸到了练习册上,开始补觉。
早读是什么?她又不背书。
睡醒起来交了作业,第一堂课是语文,众所不周知,语文是不用学的。
简默正准备继续补觉,为下一堂课积攒精力,手机就收到了短信。、
她根本不用打开短信就能看到弹出来的内容,颜妍的话简单明了:“出来陪我打拳。”
这是简默第一次痛恨高二三十班不收手机。
简默假装没看到消息,只是扫了一眼颜妍和绿毛的空位,等着老师进来讲课。
坦白说,他们班语文老师水平挺差劲的。临近退休的老头子了,普通话不标准,还总爱在句子开头和末尾加一个啊的语气词。三十班是个混子班,赵老头也是个混子老头。大家彼此都不是很瞧得上对方,相看两厌,各种嫌弃。
她不是好学生,语文课不认真听讲,闲出屁了会数一数赵老头一堂课用了多少个语气词。但更多时候是摆弄摆弄课外书,在废本子上面写写日记和故事梗概,补觉或者补补作业。
赵老头从来不管她。
她交上去敷衍了事的作文却总是会被批上一个a,偶尔认真写写,会有一个a+。这个评价并不能说是不好,但简默仍旧觉得,赵老头老眼昏花,不太懂欣赏她的作品。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少年傲气,用在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今天到底和寻常不同,她忤逆了颜妍的要求,心知恐怕少不了一顿教训,难免有些惴惴。
这种心情之下,也就补不了觉了,简默干脆抬起头听赵老头讲课。她从桌洞里面掏出来语文课本,闷闷翻到《逍遥游》一页。
“啊,大家看这个庄子啊,庄子,他这个逍遥游,很重要啊。你们都要好好背啊,好好背才能明白,啊,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什么是真正的自由,简默不知道,她只知道赵老头嘴里应该是含了两头鹅。
“这个真正的自由,啊,庄子他提倡的境界是什么啊?”
“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是终极的自由,啊。这个是什么意思,就是啊,我们得追求一种超脱的啊,忘我的,这种境界。”
简默托着脸看赵老头卖力讲解,感觉老头今天还挺投入的,真是不容易。这也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谁能想到,赵老头原来是好庄子这口的呢?
她对所谓的无己无功无名的终极自由不感兴趣。只是被赵老头的热情感染到,很喜欢鲲鹏这个意向。
扶摇直上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或许人生如鲲鹏一般,也要等待一场飓风才能起飞,越是飞的高远的鸟类,起飞就越是困难。燕雀不需要飓风来承托,起跳飞翔都自然无碍,可是最多也不过是飞上房梁枝头。
只是无法起飞的鲲鹏,也有会一瞬间向往过燕雀的生活吗?倘若一辈子都等不到那场大风,那么再宏伟也只是一场宏伟的悲剧。倒不如燕雀幸福。
她走了神,身后的小男生在说闲话打游戏,音效没关好,发出刺耳的开机声。赵老头飞过来一个粉笔头,正好砸中想入非非的简默。老倒霉蛋简默郁郁抬头,赵老头已经气冲冲从台上走下来,也没有要安慰一下她的意思,径直走向了她身后,开始啊啊啊的教育小刺头。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