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获得姐姐这件事上失了手,但现在执念解开之后,也渐渐觉得失败是有利于自己的。好像分辨利弊已经成为了一种直觉,根本不用仔细琢磨,就已经做出了最有利的决定。
方隽白骆这么一通折腾,又踩着办公室关门的点才拿到资料。白骆也不知道在赌什么气,自己打了个电话之后匆匆走了。出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叫她,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简默抱着书回了家,坐在空荡荡客厅里面吃了顿晚饭,隐约觉得当初没跟上去的决定并不正确。
如果是以往,简默可能就不会过多思考了,决定做了就做了,她很少琢磨林中有两条小径,如果选择走另一条会不会更好。但今天她心中总觉不对劲,在家里没头苍蝇一样打扫了一圈卫生,终于没忍住给方隽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听。
又给白骆也打了一个,很奇怪,居然也没有人接听。
那股不对劲便如同夜间的云翳一样蔓延开来,渐渐遮住残月投射出的萧索的光明。思来想去,又安慰自己屁大点事儿吵了一架之后没接电话,都失联没超过24小时,她搁这儿瞎担心什么呢?
就这么抛到脑后睡到第二天,早晨起来跑了个步,吃完饭研究研究报考指南,上网搜了搜自己能去的学校宿舍是什么样,专业培养坑不坑,奖学金是什么比例。她不太清楚别人在这段时间是怎么样的,总之她有种到货验收的轻松愉快感。
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也没个人商量着一起看。
原本是打算去姐姐家一起过生日的,但是小崽最近总是吐奶低烧,简愿陈诃今天带着小孩一起去医院看病了,无暇顾及她。她前天也去看望过一次,实在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还被陈家老太太看贼一样盯着,好像她是什么妖邪之辈洪水猛兽,最终还是败退回来。
起码现在她小侄女还不需要她,以后需要了再说吧。
最后,她把电话打给了颜妍。真没想到有一天,颜妍也能成为她主动寻求的消遣对象。
想想就觉得人生魔幻到有些荒诞。
颜妍倒是接的挺快,接起电话的声音是懒懒的,听起来状态并不好。简默勉强跟她聊了一会儿,聊得没滋没味如丧考妣的。
她心中疑惑,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忙什么?”
她是不在乎什么异地不异地生日不生日礼物不礼物的,她就是觉得这种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状态很难受。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怎么关系不好的时候,一个一个都跟水晶似的,晶莹剔透一眼看清,好不容易建立联系了,是朋友也看不清了,女友也看不清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忙着睡觉,刚刚做了新的噩梦,你要听?”
简默正在给阿咩梳毛,一边梳毛一边让她赶紧说。
“梦见我们两个一起下教学楼,楼梯很陡,像走在天都峰鲫鱼背上。周围除了我们没有一个人,天有点黑但也没完全黑,只是看不清楼梯下面是什么。我在前面探路,叫你跟着我,你答应我了。”
颜妍语气跟丢了魂似的,简默心想,这什么鬼梦,又在这儿吓唬她?一走神手上就慢了,阿咩发出不满的叫声。
颜妍在猫叫声中继续说:“其实走得很胆战心惊,因为越往下台阶越陡,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扶手也消失了。罗生的天气你是知道的,又湿又黏,像浑身包了一层牛毛藓,喘不动气。你又走不好,总是扶着我的肩膀下。我好几次都因为你扶我肩膀重心不稳,差点掉下去,心里已经开始骂街了,又不想露怯,只好忍着。”
简默莫名想笑:“大女子主义病又犯了吧,吃点中药调理调理。”
“于是我就继续走。”
“越走越陡,越走越尖,台阶开始像刀一样。我低头再看路,才发现自己不是在下楼梯,而是在下刀山。我脑子里面就想,我终于还是进地狱了。又想,完了,我把你也带到这儿了。”
简默沉默梳毛。
“我回头想要看看你,结果回头发现扶着我肩膀的不是你,是个红脸鬼。身上已经烧焦了,仅剩的皮肤是皱缩的,头发很乱,湿漉漉粘在我脖子上。我们脸贴的很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整张脸占据在我全部视野里,画面像只会靠怼脸和音效吓人的劣质鬼片。”
“那时候我已经意识到是梦,现实不会那么离奇。我想睁开眼,睁不开,吓也吓不醒我。我推开那个恶心东西,想继续往前走。推开之后发现我另一个肩膀上还有一个青脸鬼,他俩就像是牛头马面黑白双煞一样羁押着我往前走。我才反应过来,可能从我以为是你扶我肩膀的那个时候,他俩就压在我的背上了。”
“我说你怎么会扶我肩膀呢,你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
简默又笑:“还好那时候就溜了,没陪你下地狱。”
颜妍跟着笑起来,咯咯咯的,疯癫中透露一点孩子气,有损她平常装逼如风的气质,但听起来很开心,没脑子的傻乐最开心。
笑完她语气又低落下来,带了一点笑哑了嗓子的沉郁:“我知道你走了,所以我很想你。”
简默觉得她有神经病,明明是颜妍自己不回来,这给委屈的,好像是她抛妻弃子劈腿跑路了一样。
“然后呢,你继续往前走了吗?”
颜妍心情低落小可怜迅速转变成暴躁老姐:“我说我很想你,你没听见?!”
简默耳朵疼:“听见了,想就想,我还要跪下给你磕个响头谢主隆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