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磨蹭到了晚上,她刷着牙呢,方隽姗姗来迟回了简默一个电话。
简默开了公放,含糊问:“你在哪儿?”
对面传来一声很突兀的尖叫,像猫,又像是少女的哭鸣,简默被叫得汗毛一竖,咬着牙刷看了眼手机屏幕,黑洞洞的。
简默冷淡问:“方隽?”
却再无声响,很快通话中断,只留下黑屏后跟满嘴泡沫的自己面面相觑的简默。这都什么情况?她是天降灾星吗?每次过生日都要渡劫?
她正准备打回去,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春宁花园b栋10楼1005号。”
是白骆的号发过来的。
这场面简默没见过,也顾不得好不好了,只快速跟颜妍打了个电话,草草说了前因后果,问道:“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颜妍可能是欠骂,上个电话怼了她一通她反而有精神了,这会儿翻身起来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她也值得你这么上心?”
简默怼她:“别嬉皮笑脸的了,商量商量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不能自己去。报警?或者找绿毛叫几个人一起去,会安全点。”
颜妍好像在穿衣服,电话那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蒙在布料里,不甚分明。但是隐约能听到一点带笑的低语。
“肩不能提?”
简默这才意识到自己焦灼到嘴瓢。
“你就算要出门当暗夜英雄救笨蛋美人,至少也先把牙膏沫儿给洗干净吧。”颜妍从那种颓靡的状态里彻底走出来了,此刻的语气跟她从前在罗生二中招摇过市意气风发时候别无二致。“她这个电话也真会打,刚好打在你洗漱的时候。”
简默擦了擦嘴角的牙膏沫,怀疑对方给自己家里安了监控,按照颜狗的变态程度,这种有判头的事儿不是做不出来。
这么一想更是血压飙升。
“你这会儿,到底在得意洋洋什么?”
简默偶尔会烦颜妍的不合时宜。
别人祖国花朵向太阳,红星闪闪放光彩的时候,她非得拳打脚踢当古惑仔;别人春光满面闲聊解闷的时候,她哈姆雷特附身忧心忡忡;等到别人拿不定主意有事商量,她又吊儿郎当起来。
诚然这个年纪的男男女女多少都是想要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的,她跟颜妍还没到隔着代沟的地步,很能理解同龄人的叛逆精神。就连她自己都不能十分分辨清楚,喜欢上颜妍到底是荷尔蒙还是叛逆心作祟。
但是这会儿是不是有点欠揍了?
“你就知道对我说话语气这么重。”颜妍在电话那边故作娇态,“好狠的心。”
她烦得咬牙切齿:“靠不上你,我先挂了。”
“我去找你。”她收了矫揉语气,甚至于有些恳切,“春宁花园见吧。”
简默狐疑道:“你在哪儿?这事儿怎么像是你也知道?你们最好别联起手耍我……”
她越说心越定下去,火气却攀升上来。
“颜妍!非得每次都在我过生日的时候作妖吗?如果是你策划的恶作剧,那很晚了,我不想出门。”
颜妍大概是听出她真的恼了,语气倒是很乖顺:“我没有耍你,走吧,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猜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因为前天方隽跟我说要搞沉浸式剧本杀给你惊喜,问我要不要参与。我拒绝了。”
简默穿了一半鞋,也不急着出门了,倚在门口玄关柜上问她:“所以这个是剧本?”
颜妍那边低低嗯了一声:“不然她们怎么憋的住一天都不找你说生日快乐?”
简默冷嘲:“是吗,我看你们蛇鼠一窝,都是铁石心肠,我的事都是芝麻绿豆大的事,不敢叫你们放在心上。”
颜妍今天脾气倒是乖,人家怼到她脸上,她跟听见似的,只说要找简默汇合。
简默不想理她,挂了电话出门。
兴许是因为她翅膀硬了,已过了需要依附颜妍的时期,颜妍那些毛病她越发不想惯着。之前还假装一下低眉顺眼,如今连装都不装了,整个主打的就是一个无欲则刚。
出门前阿咩绕着她的腿打转转,蹭了她一腿的猫毛,临到门口,阿咩的爪子还勾到了她的裤脚,像是挽留她。简默拍了拍它脑袋,承诺回家给它开罐罐,阿咩才很傲娇地松开爪子。
出了门简默就在心里骂颜妍,还没个猫有陪伴感,这个恋爱还不如跟阿咩谈!她确实自己呆着也很开心,但就算对于亲密的需求度没有那么高,也不代表她就需要颜妍跟她玩躲猫猫吧?
颜妍是不是有病?
在跟这个人相处的每个阶段,简默心中都会咬牙切齿地冒出这个问题。
最初她怀疑颜妍是有什么躁郁多动症,后来她怀疑颜妍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继而怀疑颜妍根本不懂爱。
现在已经确诊颜女士为“这辈子天煞孤星活该没老婆之大病”。
绝症,没救了。
建议余生保守治疗,发配大嘤帝国,每日炸鱼五两,薯条两斤,细细地切作臊子,佐以红茶一海碗,兑水冲服。不是喜欢自己呆在那儿吗,今天不回来,这辈子也别回来了!
还有白骆绿毛和小方隽,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精神病都爱凑一堆。谁家好人这么给朋友庆祝生日啊!
让我白白担心也是你们剧本杀的一部分吗?
简默一天的郁郁寡欢都变成了越想越气,一路打车到春宁花园,脸冷得司机都不敢跟她搭话。
下车的时候颇有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戾气。
时值盛夏,暑气蒸腾,晚风只是轻轻地扫过人的皮肤,甚至不能带来一点凉意,只有独属于这个城市的潮湿将简默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她感觉那种病态的潮湿不是从外界侵入的,而是从骨子里与这个环境共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