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院子内。
容清棠与一位身穿月白色衣衫的文雅男子分坐在石桌两侧。
“我还以为师兄要先忙几日,怎么刚回京就来云山寺了?”容清棠翻看着手里的山水画册,语气熟稔道。
怀谷垂眸,眼神在她翻动纸张的纤指上凝了一瞬,才说:“知道你近来在寻这本画册,我偶然得了,便先送来给你解闷。”
“倒是你,”怀谷放缓语气,“听说离开王府之前还让人把他打了一顿?”
嫁入王府后师妹就收敛了性子,端庄得任谁都挑不出错来。如今她让人伤了谢闻锦,怀谷倒有些愉悦。
可惜师妹还是太心软了,谢闻锦还活着。
听他提起谢闻锦,容清棠也不觉得意外,“是有这回事。”
“谢闻锦还在府里养伤,我听手下的人说,刘相的女儿今日去了王府。”
怀谷一直派人注意着安王府那边的动向,他在返京路上得知她即将和离的消息后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容清棠兴致缺缺道:“她多去几趟,我与谢闻锦和离的事也能更顺利些。”
见她似乎当真不介怀,怀谷思忖须臾,问:“不再心悦他了?”
容清棠抬眸看向他:“师兄担心我是意气用事吗?”
怀谷随即说:“自然不是。”
“只是担心你做得太决绝,以后会后悔。”
容清棠直截了当道:“不会。”
“那便好,”怀谷说,“就像你五师兄说的,王
府后宅活像个牢笼,不适合我们雨隐楼的小师妹。”
容清棠神色柔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其实容清棠不曾觉得是王府后宅困住了她。当初她嫁给谢闻锦,学礼仪规矩和执掌中馈,都并非勉强。
走进或离开王府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她皆不后悔。
“五师兄上月自西南回来后又钻研了些新菜式,等我服完这段时日的药,三师兄也该考完春闱了,我们几个可以聚一聚。”容清棠说。
“我过会儿把药给柔蓝,让她督促着你先好好调理,”怀谷提醒道,“否则到时你还得继续忌口,恐怕就没口福了。”
除了书画以外,怀谷还精通医术,容清棠如今的药方都是他开的。他会定期把药材切制配好送来,再让柔蓝按方煎药。
“为了雨隐楼那些佳肴我也得把身子养好。”容清棠笑着说。
雨隐楼是容清棠的师父和师娘一手创办的酒楼,也是国内最大的商号,生意遍及各地。她的师父和师娘称得上是国内最有钱的商人。他们没有孩子,收了包括容清棠在内的四个徒弟。
和容清棠不同,几个师兄都是孤儿,自幼由师父和师娘抚养。经商、文墨、作画和武艺、厨艺,容清棠他们只要想学,师父和师娘便会倾囊相授。
最年长的怀谷本应是雨隐楼的大公子,但他幼时觉得音似“大公鸡”,便一直让人唤他二公子。年纪次之的怀文则成了三公
子。容清棠也分别唤他们二师兄、三师兄。
而比容清棠还小一个月的怀乐嫌“四公子”不吉利,又不愿做小师弟,便耍赖让最后被收为徒弟的容清棠唤他五师兄。
他们三人志趣各异。
怀谷开了笔墨阁做书画生意;怀文一心想经科考做父母官;怀乐跟师父一样最爱研究吃食,便接下了长安城中雨隐楼的生意。
容清棠想起,前世自己死后,他们都曾来她墓前。
一向洒脱开怀的师父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而红了眼眶。师娘苍白虚弱,像是大病了一场。
单纯的怀乐师兄没忍住流了泪,内敛少言的怀文师兄也少见地情绪外露,神色悲痛。
但二师兄怀谷……
思及他在自己墓前沉默伫立的那三日,容清棠心神微滞。
她似乎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什么。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二师兄的声音让容清棠从回忆里抽离。
容清棠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只是方才糕点用得多了些,有些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