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道“难道道长是来跟我传道那是不是得换一身衣裳。”
萧西华不仅是衣装变了,整个人的神情也变了,他淡淡地到了江恒一眼,目光下移,看着他身上的伤“还记得那天夜里,你把我从放鹿宫带走,送到慎刑司的情形吗”
江恒这才明白他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您是在记我的仇”江恒问道。
萧西华道“我只是在感慨,上次是你把我送进去,现在,却是我把你送进来。”
“是你”江恒先是有些疑惑,然后他慢慢变了脸色。
萧西华转头看他,微微一笑。
这清贵俊雅的笑容,在江恒眼中却甚是刺眼。
“那天,”江恒看着萧西华,想起那天在养心殿内那个冲着自己愤怒质问的青年道士,江恒道“那天,你是故意的”
萧西华并没有回答。
江恒想站起身来,却不慎碰到身上的伤口。
萧西华道“是你自己玩火自焚。”
他的声音淡而冷“你不该碰不属于你的东西。”
江恒凝视着他“所以你的确是故意的。故意叫嚷出来,给人听见。”
萧西华道“我其实本来没有想过叫破,但是谁叫你那时候偏要出现。这也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江恒曾跟薛翃说,自己羡慕萧西华那时候的“冲动”,可此刻才现,自己竟完全看不透此人。
他打量着西华的衣着,目光扫过他头顶的金冠,望着他修长身段,凛然不犯的气度。
因为先前先入为主地当他是个年轻俊美的道士,便心无旁骛,但是现在看着他如此装扮,扫过那跟某人有些相似的眉眼。
江恒心头一阵阵寒意滚滚“你、你到底”
萧西华走前一步,他凝视江恒突然轻声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毕竟,从你还跟她不认识的时候,我就守在她身边了。”
江恒屏住呼吸。
萧西华道“她会给你求情,也的确能求到这个情,但你知道皇帝的性子,她得付出什么代价,才会让皇帝心甘情愿放了你”
江恒想象不出来,且也不愿去想。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恒上前一步,凝视着面前的青年。
萧西华探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小地荷包,他丢给江恒道“这里是一颗蜃毒丸,服下之后,不出半刻就能毫无痛苦的死去。”
他凝视着江恒的双眼“我相信,聪明如江指挥使,会知道该怎么做。”转身将走的时候,萧西华回头,“哦,对了,这药丸是小师姑亲手制的,当初好像不知要给什么人”
萧西华说到最后一句,心里有些恍惚。
然后他摇了摇头,像是不知自己为何要跟他说这些话。
那道器宇轩昂的身影离开之后,江恒将那小小地荷包打开,果然瞧见里头有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红色药丸。
此刻他尚有心情开玩笑“这么大一颗,是要噎死谁啊好歹弄点水来送一送。”
那药丸在掌心滴溜溜地转动,赤红的像是红豆的颜色,也像是血。
江恒突然想起那个雪夜他去放鹿宫
大雪纷扬中看见那人立在门口,依旧是清冷的容颜。
既然无缘,又何必遇见。
江恒缓缓地吁了口气,但虽然是这样想,可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还是要见她一面。
入夜,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依稀好像还有田丰跟张相的声音。
田丰似趾高气扬“我说什么来着,主子饶不了他,你偏偏要当好人,小心把自己也绕进去。”
张相哼道“但主子也没说要杀了他,照你那种”
江恒听着两人的对话,红色的丹药滑到唇边,来回儿滚了两滚,才终于含了。
没有水来送,果然是吞咽起来有些麻烦。
江恒努力直了直脖子,将死之人,竟有些啼笑皆非如果自己并不是给毒药毒死,而是给活活噎死的,那东厂这些人只怕要笑破肚皮。
正胡思乱想,却有什么顺着喉咙滑下,咸咸涩涩地,裹着药丸坠落。
江恒只觉着有一股极暖的气息从腹部散开,暖洋洋,像是五月的风,吹透四肢百骸,倒是并不难受,果然不愧是她亲手所做的,连毒药都这样温柔。
外头的声音还在,但是却慢慢地越来越模糊。
他本是坐着的,此刻便有些坐不住,身子止不住地往旁边歪倒。
正在这会儿,牢房门打开,张相一眼看见江恒脸色不对,忙抢了过来。
却见江恒的瞳仁放大,身子也正一寸寸地僵硬。
张相胆战心惊大叫数声,又命快传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