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进来的十二人里,有三个是邻县的,除了他们,家旺、姜松他们几个都是冯先生在教,每天下午也跟来旁听,提前见识一下正经要科考的前辈们是怎么读书的。
沈青越还是觉得先生不够用,理想状况是每个班都有一个老师,他们也请了,奈何要么觉得不合适,要么他们看上了人家不愿意来,只能让贾先生和冯先生辛苦一点儿。
他们俩倒是不怎么介意,他们的蒙学和其他书院正经的蒙学比简单多了,其实只能算教他们读书识字写字而已,都不用学太多功课,教起来很轻松,若他们病了有事了,赵先生也能替他们上课,每天优哉游哉的。
冯先生就很喜欢他们书院的气氛。
虽然他的为政主张严苛,但对学生挺和善的,还喜欢逗小孩儿玩,爱说笑话讲寓言典故,和学生开玩笑。
尤其是教蒙班,每天都能听到一片欢声笑语。
以至于沈青越实在是理解不了他为什么要带着学生们去看什么斩。
推托几次定好了以后每个月给他二十五两银子,沈青越还是问起来。
冯先生呵呵笑道:“若是他们无心科考,只想读书明理,闲云野鹤,那就不用看,若他们想科考入世,就要看。我并不是要吓他们,也不是要教他们成为酷吏,而是希望他们知道,慈不掌兵同样适用于官场。未能入仕便罢,若他们将来有朝一日为官为政,执掌一方,就要懂何时要爱民,何时要严酷,该心慈时心慈,不该心慈时绝不能手软。”
在这方面,他就很欣赏现在的宝峰县令。
将水匪斩示众后,事情依旧不算完,匪贼的头颅还要拿到他们焚烧屠杀的村子悬挂示众,以震江上、山中的匪贼乱民。
别处他管不着,他们宝峰县他在任一天绝不姑息养奸。
这样震惊朝堂的大案已经生了,他索性就和有责任的所有人论个明白,往码头安排人少是他的责任,他已经写了请罪书交至郡里,其他人同样也别想息事宁人。
县令大人在打的官司他们不知道,冯先生的良苦用心已经初见效果了。
那十五个孩子回来当晚一半都没睡好,一个个做的噩梦都差不多,不是满地的血,就是到处滚的头,还伴随着凄厉的尖叫。
梦里叫,他们也叫,被吓醒的倒霉孩子们自己嗷嗷喊,大半夜村里好些人都被惨叫吓醒了。
第二天上课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黑着眼圈儿来的。
没能去看的小孩儿们也给吓到了,有些好奇地问:“砍头那么可怕吗?”
几个大孩子沉默了一会儿,说:“砍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砍,一直砍。”
“地上的血刚开始只有一片,后来越来越多,到后面刽子手身上溅的血都开始往下滴了,呕……”
几人连忙给干呕的同窗递水。
“……谢谢……我昨晚做噩梦,梦里都是血,我脚下,身上,头上衣服上……”
“你别说了!”
另一人道:“血还不是最可怕的,那些头,啊,我梦里全是没闭眼的人头,惨白惨白地盯着我……”
“你也别说了!!”
“我这几天都不想吃肉了。韶嘉煦你怎么还能吃得下呀?”
韶嘉煦:“他们杀那些无辜百姓,身上同样溅满了血,那些死在火里刀下的百姓也同样闭不上眼睛惨白惨白地盯着他们,说不定更……”
“你别说了别说了!”
“他们死有余辜!”
“吃饭吧,吃饭。”
一群人盯着碗里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
他们钦佩地看着韶嘉煦,没现韶嘉煦自己其实脸也白白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吃饭度也比从前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