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还没统一的衣服,看得出大多都是农家出身,一个个还带着有些生涩僵硬的神情,走路都绷着脸一脸严肃,但都长得人高马大的。
有了他们半个时辰一次的巡逻,码头倒是快走出了惨案阴霾。
来开张时已经看不到一点儿血迹的店铺掌柜、伙计和江上的船只不说,连先前有些吓破胆的难民们瞧见了他们整整齐齐地巡逻过去,都安心多了。
好些难民白天不愿意在家待着,找不到活儿干也愿意来码头各家铺子门口找个向阳的位置坐着干点儿零碎活。
至少这边人多,人气足,遇到事不用害怕。
汪延走过来,瞧见他们一家和邻居一家的女眷们都坐在展馆外新摆的一排板凳上做绣活。
“爹!”还小的儿子不会干针线活,蹲在地上帮奶奶、娘亲和姐姐翻线团,最先瞧见了他。
汪延过去把他抱起来,把怀里的饼和点心递给女儿,“天都冷了,怎么不回家?”
他夫人笑笑:“布铺掌柜新来了活儿,要做一批鞋袜,要得急,给的工钱也多。”
她虚虚朝汪延脚上比了比,“我们这些做活儿的买还能便宜些,正好给你买一双。”
从前汪家也是大户,汪延什么时候穿过草鞋,一冬天过去,脚都冻坏了。
汪延瞧着她手上的鞋一怔,问道:“要做的都是男鞋?”
“嗯,怎么了?”
汪延捏了捏比普通百姓穿的更厚的鞋底,摇摇头,“没事。”
他望着江上比去年频繁的大虞水军战船,忍不住望向更远看不真切的衢国。
“回家吧。”
他替女眷们去交了做好的鞋,“不干这个了,做多了对眼睛不好。”
他不想自己家人做的鞋,穿到将来可能会踏入衢国的虞国士兵脚上。
“啊?”一家人都茫然地看他。
汪母沉默了一会儿道:“儿啊,娘还有个坠子,原是想给阿棠当嫁妆的,要不然卖了咱们就在这边儿租块儿地吧?听说现在租地也能暂时落籍……”
汪延嘴唇抖了抖,“不用,娘,我……我找到个活儿……有个书院想找我去当先生……”
全家怔了下,露出狂喜:“真的吗?!”
汪延勉强笑了笑。
当初母亲坚持非要他带上全家一起才肯来大虞看病,他就知道她不想回去了。
是啊。
他们家除了这几人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财产没了,田荒了,祖宅被抢了……
她不想把孩子留在战火中,不想让他们再受战乱惊吓了。
他忍了忍堵的声音,“真的,明天我再去问问,定下来……咱们就搬。”
第二天汪延再次上门,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家俊马上就要办喜事,姜竹被叫去帮忙了,贾文彬喊了沈青越来见人。
沈青越瞧见他,笑道:“汪先生这是决定好要和冯先生一较高下了?”
汪延怔了怔,“我是……”
沈青越:“我懂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