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与愿违。老天最终和她开了个故弄玄虚的玩笑。
且惠攥紧了拳头,咬牙撑出一个笑:“没事,你接着说。”
范志宇把烟拿在手里,“我猜啊,东远的势头毕竟衰退了,这公子哥儿是想拿这儿当跳板,过渡一下,过两年直接升到华江的总部去主事,这不比在东远屈居人下来得强?”
对于这些站位上的盘算,且惠的敏感度一贯是很低的,没什么觉悟。
她只听了个半懂,情急地问:“就是说,沈宗良来华江是为个人前途来的,对吧?”
且惠慌极了,她搞不清沈宗良究竟是什么意图,来这儿做什么来了?
她就像一个忽然掉进水里的人,拼命抓住一切能依托的东西,不让自己沉下去。
“那是,要不然图什么呢?他们这样的人,一步都不会漏算的。咱们华江的规模可比东远大多了,地位不一样的。”范志宇显然已经琢磨透了,他走了几步,玩笑说:“哎,你叫他的名字还怪顺嘴的,像叫惯了似的。”
且惠蓦地脸红了,刚才太着急了,她都忘了避嫌。
她正要此地无银地解释:“哪有,我是听你。。。。。。。”
但听者无心,范志宇不在意地指了指大门,“进去吧,要开会了。”
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例会没分别,只是正中的主席位没人坐而已。
先听了一轮工作汇报,各部门轮流发完言后,快结尾时,关鹏才敲着笔杆说:“周三董事长到任,上午九点在大礼堂里举行就职会,还望各位都打起精神来。”
且惠坐在下面,面无表情地跟着大家鼓掌,听着整齐的掌声,心里乱糟糟的。
老范分析得很对,沈宗良也是个利益导向的人,这原本就是他要走的路,怎么可能被这点儿女私情蒙蔽,难不成还专程来清算她吗?她老几啊。
散会之后,她心不在焉地进了盥洗室,出来时,把会议记录本忘在了洗手台上。
走到一半想起来,她又折回去拿,正碰上周琳达出来。
且惠往左侧避了避,想先让她出去,但对方根本不动,反而挡住了她的路。
她抬头,冷静地看着周琳达:“借过一下。”
“学姐,你脸色很不好哇,是累的吗?”周琳达挑了在校时的称呼,笑着问:“还是知道小叔叔就要来了,亏心事做太多,心里不安定啊?”
第64章chapter64
且惠抬头看她,眼神依然如一池静水般宁和,面上丝毫不见愠容。
不可否认,周琳达是个靓丽得很醒目的女孩,很适合在群工部工作。
她也是政大毕业,本来师姐妹在同一个单位,不说关系多么的融洽和睦,至少不该敌对。但这个小姑娘因为过去的事,好像总要和她过不去。
且惠不欲和周琳达多纠缠,只说:“不管谁来坐这把交椅,都是要好好工作的,对吗?”
周琳达在心里讥讽地嗤笑一声,这个女人惯会的就是避重就轻。她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在不触及她的核心利益之时,怎么样都不肯当面翻脸的。
但周琳达偏要刺她的心,她说:“工作也不都是一样的。像学姐这样的,碰上集团正在筹建合规部,一下子就提拔了,到底是你运气好、有本事。”
这很像一句再客气不过、俗套不过的夸奖。
可她的逻辑重音,全落在了有本事三个字上,这就不对味了。
且惠装听不懂,漫不经心地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到底是富贵锦绣堆起来大小姐,周琳达虽然长了年岁,但身上还是有一股去不掉的骄矜,话里话外都这么难听。
连且惠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公主,需要这样阴阳她。
都还没等她说话,只见周琳达冷脸朝外:“学姐怎么就不愿受夸呢,你就是有本事啊,当初在学校是一步登天哪。”
且惠在心里闷笑了声。她当什么呢,原来为这个。差点忘了,她堂哥是沈宗良的铁哥们儿。都过了这么些年,他们那群王孙公子竟然还在为沈宗良在愤懑不平吗?
周琳达瞪了且惠一眼,她柔婉着一张脸,浴在头顶的长匾罩花灯下,因洗了脸的缘故,细白的颈间晃着几点红晕。
多讨人厌啊。永远是这副娇娇娆娆,好像担了委屈的样子。可得好处最多的人,分明是她。
周琳达这么想着,又补了一句:“以学姐的厉害手腕,在香港的时候,就没找个岁数大点富商嫁掉?等着继承财产多好,还要来吃这份当牛做马的苦?”
她在等着且惠失态,哪怕因紧绷而弹跳的指尖,或是轻微眨动的浓密睫毛。忍了这么久,周琳达就是要撕破眼前这女人光鲜虚伪的面皮。
但且惠没有,她仍旧言语温柔:“该吃苦的苦总归要吃的,你也躲不掉。”
不是怕了周琳达,而是完全没必要。
眼前这个人,明摆着已经先入为主的,对她有了一个刻板印象。
且惠也不想浪费口舌,用在填补她的过去上,左右也描不白。
每天上班大会小会,还要管着手下这些人,当真是累了。
再者,这些年的摸爬滚打,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她已修成金刚不坏之身。对诸如这一类夹枪带棒的讥讽和嘲哂,她从不往心里去。
幼圆总说她身上有股松弛感,帝乡不可期般的看淡了。且惠听后,每每一笑了之,这叫哪门子的松弛感?顶多算混不吝,糙皮厚脸的扛骂罢了。
周琳达上下打量她一眼:“跑回江城来上班,你背靠沈宗良享受的那些资源,都用到头了是吗?你辜负他,令他那么讨厌,来了以后会怎么整治你,想过吗?”
且惠青白的眼皮跳了跳。惶惶灯影里,她单薄瘦削的肩膀,无意识的颤动一下。
但很快,她就若无其事地笑了:“管好你自己,不要再因为打卡的事被通报批评就行了,怪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