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达涨红了脸,哑口无言:“你。。。。。。”
且惠也不再和她多周旋,扯下两张纸巾擦干手,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昂着头离开了。
有人曾对她说,想要获得世俗观念里的成功的话,就把自己的原则只放在大事情上。至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展现你容人的度量即可,不必在意。
因为你在意不过来的,反而会分散有限的精力。
她站在浸透白灯的回廊里,迎面是倾洒进玻璃的日光。
想起来了,是沈宗良说教给她听的。
这些年,他说过的很多话,她始终都记在心里,一五一十地去做。沈宗良教养了她两年,她清楚地感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在一点一滴地模仿着过去的他,行事说话越来越像。
且惠冷漠地扬了扬唇,惶然笑了一下。
午饭时间,她来到集团用餐的食堂,又碰上正在吃饭的周琳达。难得大小姐与民同乐。
周琳达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缩了缩,听着部门里的同事纷纷喊钟主任好,心想钟且惠不会找她麻烦吧?
她隐隐担心起来,自己一向是顾嘴不顾身的性格,什么话非得说出来才痛快。可又有些外强中干,说完才想起来后果,也因此惹了不少祸。
想当年钟且惠在四九城里,是多么地得沈宗良的宠,还没人这么大胆敢惹她。
如果她发火的话。。。。。。如果她泼水的话。。。。。。
周琳达还在这么假设着,且惠已经毫不介意地朝她笑了笑,说:“琳达也在这里吃饭。”
钟且惠说这话时,鲜活漂亮的脸上一团和气,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倒是叫周琳达慌了心神。她无意识地揉捏着餐布,心里想的却是,这姓钟的,城府真不是一般得深。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回王络珠工作做得挺细致,各方面都分析到了。
晚上八点半,她把重做的风险审查报告打印了一份,拿给钟且惠看。
副总办公室没开灯,几缕廊灯的光亮投射进去,也被扯进黑暗中。
且惠手上夹了一支烟,横在鼻尖下闻了又闻,沉香味在她胸口蔓延开,思绪还是纷乱不堪的,像凝重夜色里扬起的灰尘。
一整天了,她都在心神不宁地做斗争,一面认为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如果沈宗良就是专程来的,他会想干什么呢?看看这几年她是不是受着良心的谴责,踩在他的身上读了牛津后,有没有过得更好?
另一面,且惠又说服自己,想法不要太多了,她在集团不过是无名小卒,厚厚一本通讯手册都要翻到倒数几页,才能找到她不起眼的名字,或许沈宗良根本都不知道她在华江。这就是他立足当下的局面,高瞻远瞩的一招棋而已。
只不过出事的是华江,如果不是,那么,他兴许就在别的地方。临危授命,力挑大梁,这样的功劳并非天天都有,他遇上了自然不会放过。
王络珠走进去,熟门熟路地摸到墙上的开关,灯亮起来的一瞬间,她才看见有道人影站在窗前。
她吓一跳,拍了拍胸脯说:“主任,你还没下班啊。”
且惠从暗处转了个身,把烟放在了窗台上,如常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没事的。”王络珠把文件交给她:“我看你这儿没开灯,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且惠接过,坐下翻了两页,见她还傻站着,说:“很晚了,你先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好的,你也早点回家,明天见。”
“明天见。”
钟且惠喝了口水,花了二十分钟看完,并在末尾签上意见,摆放在了最上面。她整理好包,拿上车钥匙,关了灯,去地下车库取车。
到家时,碰见邻居阿婆下楼散步,对她说:“小惠回来了,你妈妈在家等你好久了,还有你那个男朋友。”
且惠的两弯细眉很快蹙拢一下。
随着王秉文来她家次数的逐渐增多,这个误会也越来越深了。
“阿婆。”且惠还是特地停下来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妈妈的学生而已。”
朱阿婆挤眉弄眼的:“噢哟,你妈妈那么样地看重他,不就是想他当女婿呀?再说了,你妈妈都退休了,人家也毕业了,还走动这么勤干什么?还不是打你的主意啊。”
且惠扯了下唇角,“是吗?这我倒是没看出来。”
她发现怎么都解释不清爽了,整件事已经捣成了一团浆糊。
年纪相当的未婚男女,一旦哪一方成为了家里的座上宾,那么所有人都会认定他们的关系。
她索性摆摆手,嘱咐阿婆说:“外面就要下雨了,您不好走太远的。”
“我知道呀,马上就回来。”
且惠想到上面坐着的王秉文,心里就不轻闲,情愿陪朱阿婆一块儿散步。
她快步追上去,扶住阿婆说:“我不放心您一个人,还是陪您走走吧。”
朱阿婆也懂了小孩子家的心思。她拍了拍且惠的手臂:“你要是不喜欢,趁早跟你妈妈说清楚,别伤了她的心。你爸爸走得早,她一个人拉扯你,不容易的。”
且惠垂着头,小声说:“晓得啦。”
这一去赖掉了半个小时,等她到家的时候,只剩下董玉书独自坐着。
客厅里只亮了盏桌灯,且惠换了鞋,把灯全都打开,叫了一句妈。
董玉书冷着脸:“今天又开会了吗?这么晚才下班。”
且惠实话实说地告诉她:“早就下班了,陪着朱阿婆走了会儿路,现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