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王杉风是不想回宁波集团总部,不如说她是不想回和张嵩复的那个家。然而在王杉风几十年的人生中,集团和家本就是一体的。
季夏从头到尾听完,没发表评论,也没提出建议。
到了晚上,季夏听见王杉风在客厅里和宋零诺打电话。电话里,王杉风在给宋零诺出主意,说她做的事情一定要找政府给资源帮忙,然后还给她具体介绍,从残联说到妇联,再说到民政部,又说到经信委……一个电话打了一个小时还没完。
王杉风对此事的热心程度显然超出工作范畴,等她电话挂断,季夏问:“你对企业的政府事务有了解?”
王杉风说:“我给桑总当助理那几年,集团规模还没现在这么大,政府下来做企业调研都是我负责招待的,桑总每趟出去开会的稿子也是我给他写的,还有杂七杂八相关的事情,像是申请补贴、税收优惠、政策支持,桑总都让我牵头弄。”
第二天是礼拜天,王杉风于此事的行动力惊人,不光把自己多年来认识的政府人脉扒拉了个遍,看有没有能帮上宋零诺的,还把eba班上关系熟络的人也问了个遍。
季夏当初叫王杉风念eba的时候多认识些人,各种各样的、有影响力的、能在关键时刻帮助到她的人,如今的王杉风倒是真用上了——只不过没用在季夏所预期的场景中。
睡觉前,季夏对着大开的窗户抽完半包烟,然后去敲客房的门。
王杉风还没睡,她在跟着手机app学每天该学的英文。
季夏打断王杉风的日常,“前年我为了拿y集团这个客户,你让我吃了多少顿闭门羹,给了我多少难堪,还记得吧?”
王杉风笑得眼角的鱼尾纹皱作一团,“季总,你记仇了。”
季夏说:“后来我为了搞定你,我承诺给你别人都给不了的东西,张嵩复的位子。我实话实讲,以前我没做过你这种客户,我当时是把你当钞票对待的,不然我做不下去。”
王杉风听着。
季夏说:“我那时候想,将来我把张嵩复拉下马,把你送上他的位子,我做到我承诺的事情,赚到我该赚到的钞票,也就不要再和你有什么瓜葛了。”
王杉风还是听着。
季夏说:“但是现在我想反悔了,我不想做我承诺过的事情了。”
季夏又说:“杉风,y集团和桑德易欠你一个女装事业部总经理的位子,我没兴趣再替他们补给你了。我直接offer你一个位子,一样是总经理级别——熙图集团政府关系负责人,你不用再回宁波,你来跟我。”
王杉风短暂一愣,随即说:“季总,我连英文都讲不来,你的公司太高大上了,我不行的。”
季夏说:“我那天听到一句话,我现在讲给你听:我不想适应旧环境,也不想改造旧环境,我只想创造新环境。你来,还是不来?”
王杉风的眼角有点发红,随即笑了一下。
季夏也笑了,“以后叫我alicia”
王杉风被季夏邀请来熙图做集团政府关系总经理的消息一经传开,黎桃就来找许宗元,“你觉得alicia的脑子还正常吗?”
许宗元既不合理化季夏的行为,也不附和黎桃的观点。他说:“我还有事要忙。”
黎桃不让他做事,“eric,我问你要的东西,你拖拖拉拉了半年多,还拿不出来给我?做xvent的ceo对你来说没有吸引力?”
就算拖拖拉拉了半年多,许宗元还是被黎桃盯着搜集季夏不正常的证据,他烦不胜烦,“你现在已经带着tap搬来了,你可以自己找证据。”
黎桃不轻易放弃,“你被alicia边缘化得还不够吗?现在连一个仓库出来的、正经大学都没念过、英语也讲不来的王杉风都能骑到你头上了,你怎么这么能忍?你家里面知道你现在混成这样吗?”
许宗元极力忍着没发火。
过了一天,黎桃又来找许宗元,讨论近期大热的aigc对整个行业的影响和冲击,以及他在熙图内部负责的web3和元宇宙实验室事业部估计马上就要凉凉了,因为季夏现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和aigc相关的业务上。
黎桃说:“入境隔离政策一解除,alicia就飞去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看相关项目,新兴的数字化业务她连问都不问你一句,完全不让你碰,你以为她未来的人才计划中还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吗?”
自从tap搬过来一起办公,许宗元就再也没办法继续维持和黎桃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黎桃非要把他的这摊水搅浑,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许宗元自问忍耐度不低,但再高的忍耐度也有极限,黎桃毫不手软地把他的极限直接挑破,“你既不肯和我合作对付alicia,又不肯离开这家公司,是因为找不到要你的地方吗?你背着职场性骚扰的污点也两年多了,怎么,行业里该忘的还没忘吗?”
许宗元一把推开电脑。
黎桃看着他。
“和你合作对付alicia?以前吃过的亏还不够我长记性吗?”许宗元罕见地翻起旧账,“你这种完全不讲一致性原则和道德底线的人,我一旦答应和你合作,你就能立刻转身拿着我背叛alicia的证据去给她看,让她把我扫地出门。我除非脑子不正常,才会答应你。”
黎桃并没觉得被冒犯,“所以你手上真的没有她不正常的证据?”
许宗元说:“我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黎桃说:“你没有的话是最好。你有的话我就要警告你,谁要是想让alicia死,我就让谁不得好死。”
到底谁才真的脑子不正常?许宗元匪夷所思:“最想让她死的人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