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摩西又说:「可是你平时看伊瓦大人的眼睛都好冷酷,讲话也凶巴巴的,我才会那么以为嘛。再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伊瓦大人带伤,在遇到你之前可从来没有过!」
克劳狄突地心内一动,貌似随口地问:「他伤的怎么样?」
提摩西诧异反问:「你连他伤成什么样都不晓得?不会吧?」
克劳狄微感尴尬,板起脸严肃道:「不是我造成的我怎么知道?」
提摩西长哦一声,突然重重叹了口气,听者的一颗心顿时提得更高。
「其实大伤也没什么,就是他的眼睛……」
「眼睛?!」
「嗯。」提摩西指指自己右眼,「就是这里,听有人说上午看到他的时候,这里流的血把这边脸都染成血淋淋的,才吓人呢!不过我是晚饭时才看到他,他已经包扎过了,我只看到从这边到这边……」
手指从额际中央,滑到右边颧骨下方。
「这么大一块,全都包着纱布。马汀问他说怎么回事,结果还被他吼了句多事。他的样子好恐怖,我就猜一定是和将军你有关啊。没想到我搞错了耶。」他又挠挠脸,似乎仍十分不解。
克劳狄的手心随着他的话而时冷时热。
(眼睛受伤?难道……瞎了?)
心弦一颤,忽然想起那双狭长的眼眸,时而懒散,时而邪恶,时而深沉,每一个眼神都是他,却又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难道他就这样失去了一只眼睛?如果是真的,应该幸灾乐祸才是。
可是不知为什么,半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惜……真是见鬼……
克劳狄头痛地按住太阳穴。
「将军不舒服吗?」提摩西跳下凳子走到他身后,双手按上他的太阳穴,「以前我在官人家做奴隶的时候,老爷不舒服了我也是这样给他按摩的,很有效喔!」
克劳狄感激地笑笑,心口却好似被拧了起来。
此时此刻这个熟悉的动作,让他格外想念起千里之外正在浴血奋战的另一位帝国之刃,艾伦,他如同亲人的好朋友,若得知他现在正处于怎样的境地,一定会担心得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过来吧?
他们曾经有过共同的誓言,要一生守护罗马。只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做不到了吧……
「其实,伊瓦大人还是很关心将军的呀。」提摩西忽然说,「本来晚上我是不能来打搅你的,因为伊瓦大人对我们下过禁令。可是晚饭时他叫我来陪陪你,我这才敢来。我原本以为是你们吵架,他不好意思来跟你道歉才叫我代劳,谁知道又不是那么回事……」
「你们大人的事我真搞不懂,既然没吵架干吗不能自己过来呢?而且他说起你的时候样子怪怪的,好象有点生气,又好象有点难过。将军也是的,好象一点都不关心伊瓦大人,可是又不象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哎,我都被你们搞胡涂了!」
克劳狄只能沉默。
其实若不是时势使然,他对于文森特这个人,不论是其头脑,能力,本都是会由衷欣赏的。
偏偏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站在敌对立场,这点不容置疑也难以改变。然而越到后来,却越发现这关系当中复杂又矛盾的零零总总,再以最初的心态来看待,似乎只是陷入一个更大的谜团。
文森特身上有太多神秘难测的疑点,究竟在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这世上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你们真的是好朋友对不对?」提摩西又急切地问。
克劳狄微微一愣:「怎么说?」
「我感觉是的。」
提摩西小脸垮下。
「我也希望是。将军,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爸是罗马军人,死在罗马的战场上。我还知道罗马现在的情况并不好,皇帝是坏人。所以伊瓦大人说要起义我真的很开心,特别是将军也跟我们一道以后,我觉得我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我可以走进罗马,站在我爸站过的地方,帮他完成没有完成的事……」
他的声音渐渐带了哽咽,克劳狄不禁心生怜悯。
一直以为他只是个任性顽皮不谙世事的小鬼,却不知道他居然想了这么多。
原来他的梦想,是如此地远大……
「你可以的。」克劳狄转身,大手按上他的头顶,嘉许地微笑着,「只要你有毅力。总有那么一天,你父亲会为你而自豪。」
提摩西眨眨眼睛,刷掉了刚刚泛上的雾气:「真的吗?我可以吗?」
「可以。」
「那就是说,将军和伊瓦大人会一直带领我们对不对?」提摩西抱住他结实的手臂,雀跃地问。
克劳狄又是一愣,一时间无言以对。
见他半天没有回应,提摩西小嘴一噘,但没有气馁,拍拍胸脯豪情万丈地说:「放心好了,将军。你和伊瓦大人的矛盾,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如果是伊瓦大人不对,我就帮你骂他。」话虽如此,谁都知道他没那个贼胆,这从他越来越没底气的声音就能得知。
克劳狄哭笑不得,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反驳,干脆不予响应,免得越描越黑。
几天之后,克劳狄终于见到了文森特一次。
那是一个早晨,百无聊赖的他凭窗远眺,突然在花圃回廊处捕捉到两个体型差别极大的身影。
因为隔得太远他看不清脸,但那个背影高大银发垂腰的男人,除了文森特不作第二人想。另外一个体型娇小,衣着华丽,在这个家中能如此穿戴的女人无疑应是卡斯珀的小女儿尤莉娅。
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