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闲来拥着王妃赏雪、下棋,窗外雾凇沆砀,室内燃着红泥小火炉,扫雪烹茶,下面煨着两个芋头,茶香清溢伴着食物的香气,清雅中伴着质朴。
不必说,芋头是顾昭让加进去的。
顾昭手中把玩着黑玉般莹润的棋子,放在棋盘一角然后打量着王妃神色。
容从锦不动声色的又落了一子,顾昭松了一口气,他哪里会下棋,看房间里有两个竹编的小篓,主动提议要和王妃下一盘棋,但他也只是乱下一气罢了。
反倒是趁着王妃垂眸时细细打量他,只觉鼻梁笔挺而精致,微垂着的桃花眸如潋滟秋池,微一流转便是勾魂摄魄般的美艳,略冷淡的气质反而让他更吸引旁人的目光,朱唇略微薄了些,唇峰上缘却是丰盈饱满的,顾昭蠢蠢欲动,这样亲起来时才软软的呢。
最好旁人都不要知道王妃有多好,让他一个人独占着王妃。
“本王赢了吧?”顾昭单手撑着下巴,下了几十个子后终于按耐不住问道。
“是呀。”容从锦沉默片刻,将手中的白玉棋子放回了竹篓里,如果在棋盘上摆了个乌龟也算赢,那王爷确实是赢了。
扶桐忍不住掩唇轻笑,他们公子棋技罕逢敌手,现在也败在王爷手上了么?容从锦收着棋子,侧斜睨了她一眼,扶桐连忙回过正襟危坐不敢再笑了。
碧桃跪坐在紫檀案榻前制滴酥,素手纤纤,斑簟如霞可殿铺,更有妙如莲花的酥山落在金盘里,边缘染上碧琅色泽当作莲叶,可供欣赏,也可食用。
“再做个果子吧。”扶桐在旁往酥里掺了些蔷薇汁当作颜料。
”好呀。“碧桃唇角笑意温柔,随手用罗胜制作滴酥,露结霜凝,水积冰生,端到廊下不过片刻已经制成玉山似的滴酥。
“快拿来本王尝尝!“顾昭迫不及待道。
“王爷,这是春日里吃的。”扶桐端着一盘莲花造型的滴酥进来,闻言一怔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公子,容从锦放下手中的茶劝道:“先放到冰窖里,等春日了就能用了。”
“本王就吃一点。”顾昭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可怜兮兮的转过头朝容从锦摇尾巴。
容从锦不为所动,夏天多用两碗冰酥酪王爷都不舒服,竟寒冬里还想用滴酥,容从锦打定主意要拒绝他。
顾昭头逐渐垂落,叹息一声道:“本王也不是非想吃,只是以前没吃过。”
“王爷怎么会没吃过?”容从锦奇怪道,宫中制滴酥一次甚至有几千盘,春暖时各宫都能分到。
“周氏他们分走了,我只吃了一瓣。”顾昭在手上比划了一个小指甲盖的大小,那年分到宫里的是梅花造型的滴酥,红梅花瓣纤巧朵朵红梅在金盘上绽放。
周氏就是顾昭以前宫里的乳母之一。
容从锦沉默片刻,扬声道:“给王爷拿过来。”
扶桐依言捧着堆砌得像玉山雪岫似的滴酥金盘放在贵妃榻的矮几上,还没等扶桐去取银叶勺,顾昭就迫不及待的用手指挖了一点放入口中,牛乳的香气在唇齿间化开,顾昭星眸微眯幸福道:“好吃!”
滴酥虽然有个酥字,但实际上是用牛乳跟蜂蜜制成的,浓香宜人,点酥甚至有与真花斗艳的美誉。
顾昭与王妃分食了莲花一角,满意放下小勺拍着肚皮道,“这就是成家的好处呀。”
立不立业也没什么重要的,能让他和王妃在一起他每一天都是心满意足的,连睡梦中都要偷笑出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子都要去争父皇那个位置,四哥死了都要争,值得么?那就是一张椅子呀,有多少权柄睡的还不过是一张床,顾昭在心里偷偷暗道,他们都比我傻么?
“王爷少吃些,臣让碧桃给您收起来,春日再吃吧。”容从锦温声道。
顾昭挥手,听话的摆了摆蓬松的大尾巴,指尖轻触紫檀嵌螺钿的案几上梅瓶里插着的梅花花瓣,神情不复平时傻乎乎的茫然,反而温柔了几分。
他这边缠绵悱恻,七皇子却是凄风苦雨,惨淡异常。
他本以为这是个容易出功绩的好差事,没准还能得一支私军,没想到据守霜崖关以来,屡有土匪作乱横行,从后山悄悄摸上来,甚至胆大妄为到抢军队的粮草和药材,他从望京附近带来的军队,一些不适用雍州气候,还有许多染上了和雍州城内一样的时疫。
他开始时本是将这些得病的军士全部赶下山囚禁起来,但时间一长他现可用的人不多了,军中对他的行迹也是议论纷纷,手下只剩下寥寥几千人,而他要对付数万被时疫逼得狂,眼睛都红了的百姓。
他只能据守山巅高处,连军中有了时疫的人也不敢撤下去,十二个时辰分做六班,昼夜不停的巡逻,守着仅剩的粮草和药材。
七皇子每天都在心里问自己,这些雍州百姓都得了时疫半死不活的,可是却还有力气吵闹装成土匪上山来抢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完啊!
七皇子想到此处,烦躁的摔碎了一个青玉如意。
碎片恰好溅在了来人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