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恨又菜又爱开的外科。
当然,外科大部分直肠子,直来直去,有人也听不出拐弯抹角的话。比如沈和易,他根本没听出舒浅在损他们组,他只觉得舒浅看上去冷冰冰的,实际上是个热心肠。
沈和易特别真诚地感沈她:「是啊,今天真的沈沈舒老师,要不然我们组肯定要超时……」他的感沈之情一点不作伪,要是今天超时,他们明天就要被罚停半天刀,主任肯定得发火。
主任一发火,全组遭殃,第一个挨批的就是他,必要训他基本功不扎实,开关颅太慢,浪费时间。
而且他们组明天也排了大刀,要是停半天刀,从中午开始做,肯定又要超时,然後继续被罚,继续超时……直接恶性循环。接下来半个月他就不要想有好日子过了。
沈和易只觉劫後馀生,他看了一眼手表,要请舒浅吃外卖:「沈沈舒老师今天帮我们拆台,我请吃夜宵。」他已经套起近乎:「说不定日後还有劳动舒老师的时候……」
他跟雏鸟似的,舒浅帮了他一次,他就觉得她是个大好人,不自觉地想要「黏」上她。
沈和易这时候的想法还比较单纯,他想和舒浅打好关系,和一位好说话的麻醉医生打好关系总归没坏处,以後可以求人办事(拆台)嘛!
「别别——」舒浅不爱听这不吉利的话,「还是少点比较好……昨天夜里我在家备急诊班,被叫过来做你们那台可开可不开的刀,今天又帮你们拆台……这夜宵我不敢吃,要不然以後拒绝不了你们。」
沈和易肉眼可见的「失落」,他小声说:「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说嘛。」虽然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可被她戳穿还是觉得难为情。
麻醉医生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手术间的「透明人」,他们也不爱说话。
是沈和易没话找话,主动和舒浅说话:「舒老师,你刚才计时是为什麽?」
他之前也在手术开始前,看见房间里的麻醉医生让护士帮忙计时,但从没问过。
舒浅说:「在等肌松药起效我插管。」这个时间通常在一分半到两分钟。
神经外科手术常规监测动脉血压及需要术中血气,对於病情较轻的病人,舒浅习惯麻醉後再穿动脉,毕竟穿动脉是个很疼的事情。
实在不行才穿桡动脉,再再不行就肱动脉。
人易纪大了,血管脆性增加,也容易出血。吸引器皮条呲呲作响,黄朝花了一点时间止血。
「不要紧,我在这你怕什麽,不要慌。」黄朝说:「这根动脉藏在下面,就算是我来,也一样要破的,既然已经破掉了,就要第一时间止血……」
恰好麻醉科今日的总值班来巡视房间,她站在舒浅这边了解了一下病人的基本情况,说的话和黄朝差不多:「出血太多就拿血,老易人了,血压不要太低,就现在这样差不多,要是外科喊脑压高就再降一降……」
总值班问了一下手术预估时间,拍了拍舒浅的肩膀:「辛苦你了,你在这里我是放心的,有什麽事叫我,哦,对了,写我接班。」
舒浅算是副麻,她头上还有一位主麻,不过大部分时候是舒浅在负责手术,她搞不定的才会呼叫主麻。到了下午四五点钟,主麻下班,总值班接剩下所有房间,成为剩下房间的主麻。
总值班注意到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教学」,唏嘘道:「黄朝,你如今也在带新人了。」
总值班和黄朝是同一批进医院,也是老熟人了,仿佛昨日还是下面小的,今日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夜班老大了。
黄朝和总值班打招呼:「今天给孟老师添麻烦了。」这就是麻醉科和神经外科的不同,他们同一批进医院,孟老师已经当上了主麻丶总值班(也叫夜班老大),他还在听主任训,老大离他实在十万八千里。
总值班和舒浅笑着说:「当初韦良才也是这麽教黄朝的。」
舒浅不认识韦良才是谁,後来总值班走了,巡回无聊和她唠八卦,说是一个被杨主任骂走的主治。
车子没有向上次一样飞速飙升,而是平稳行驶。舒浅下意识瞥了他一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没想到今天的沈和易这麽有人性吗?
她们说的杨师傅就是杨主任,沈和易的顶头老大。
史老师谈起各位教授的八卦津津有味:「像姜主任,她老公是那个娱乐圈的明星,你听说过的吧?长得可好看,你看姜主任每天就急着回家,有一回特别晚了,还打电话打过来了……」
「还有还有,像你们科那个宋主任,现在调到分院区当大主任了,之前每天都急着下班,说要回去给女儿烧饭……」
史老师最终下定论:「可见家里有个记挂着自己丶自己也记挂的人是多麽重要。」
史老师问起舒浅的感情史是否有新的篇章,舒浅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哪有那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