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替穆桑榆穿了衣裳,洗漱之后便扶着她转到了梳妆台前。
白玉心亦跟了过去,自自然然的执起了穆桑榆平日梳头惯用的嵌红宝石象牙梳,问道,“姐姐今日想梳个什么髻?”
打从她进了长春宫,穆桑榆日常梳妆的差事就到了她手上。
“今日也不必见什么外客,家常些就是了。”
白玉心微微一笑,一双灵巧的手上下翻飞,替穆桑榆挽起了流云髻。乌黑的长似上等绸缎般自指尖滑过,白玉心望着镜中的穆桑榆,将那双眉眼刻入在了心板。
姐姐的眼睛极美,妩媚灵动,灿若星辰,勾人心魄。
刘氏想凭这么一双眼睛去谋宠?她配么?
她背后的人,是想趁这个空档,强行塞个人到皇上跟前,好占去皇上对姐姐的宠爱?
又是有着那么一双眼睛的人,夺宠还不罢休,是生生要在姐姐心头上插一刀。
用心何其歹毒!
白玉心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接下去是福还是祸,都看那刘妙宜自己的选择了。
自然,也还要看皇上的。
倘或当真帝王薄情,她就陪着姐姐终老在长春宫,再不理这些事了。连日与群臣争辩,几乎耗空了6昊之的心力。
这一次,甚而连亲皇党的官员都在劝说他下旨。
倒也并非人人都居心不良,目下无良将可派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6昊之心中也明白,他该下决心了,再拖延下去,不止对战局不利,亦会动摇皇权的威严。
如今朝野已渐有风声,人人私下议论,皇上是为宠爱贵妃娘娘之故,方才舍不得让大舅子上战场。
传到黎谨修耳中,他虽恼火不已,却也有几分心虚。
若说心意不决与穆桑榆无半分瓜葛,他自己都不信。
黎谨修很清楚,身为一国之君,在这等紧要关头,莫说是贵妃的哥哥,就是太后的娘家嫡亲侄儿,该舍时便要舍得。
但那夜永寿宫殿前,她拒宠离去,那蕴着几许哀愁的乌黑眸子却时时的缠在他的心头。
这样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将手中的紫檀木狼毫笔搁在了青花勾云纹笔架上,6昊之挺了挺有些僵硬的腰身,俊美的容颜染上了一抹倦怠。
这些政务繁重乏味、枯燥无聊,连着数日下来,再怎么精力充沛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了。
往常这个时候,穆桑榆一定会陪在他身边,她总是懂得怎样让他舒适惬意。
黎谨修还是不懂,穆桑榆到底为什么跟他置气,还是云筱柔的事情?
他又没碰她一下。
想的多了,他又忍不住光火。
他是皇帝,穆桑榆是他的妃子,到底谁伺候谁?!春日天燥,黎谨修处置了半日公务只觉口干舌燥,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却觉那茶水竟是冰冷的。
“李德甫!”
黎谨修皱了皱眉,这小子如今是越惫赖了,竟敢连御前的茶水也怠慢。
一声落地,却并不见李德甫的身影。
“来人!有没有人在!”
真是太不像话了,明儿把你们的脑袋都摘了!
见始终无人,黎谨修便想起身,自己去倒茶,却听外头一软媚嗓音响起。
“皇上,让臣妾来罢。”
话音落,一道亮丽身影踏过门槛,款款行来。
什么人,七个头八个胆,不经通传就敢擅闯养心殿!
黎谨修满心狐疑,打眼望去,先瞧见的便是那双极熟悉的妩媚眉眼、及那眉心以金箔、青鱼骨精心妆点而成的鲛人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