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以为,如今西征元帅人选,非穆世子莫属。弋阳侯府世代忠良,老侯爷骁勇善战,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世子孟长远也是文武双全,乃为朝中栋梁之才。”
“臣附议。”
“臣附议。”
黎谨修剑眉轻皱,眸光沉沉,默然不语。
这班老狐狸,当他不知道他们打什么算盘么!弋阳侯府与大周皇室也算渊源深厚,老侯爷穆襄青年时起便追随先帝起事,十七岁随着先帝南征北战,战功卓然。
穆桑榆的外祖宁仲怀曾照料先帝脉息多年,甚而于一次刺杀案中救过先帝一命。
穆家满门忠义,周朝皇室对其信赖有加。
弋阳侯府亦是当初黎谨修诛杀摄政王、收掌朝廷大权的坚实后盾。
其时朝廷局势紧迫,几位忠心老将都在边关,远水难救近火,亲卫军领秦恒态度暧昧,一众文臣虽不乏忠心之士,但骂阵尚可,要动武却万万不能。
危急时候,穆老侯爷提剑上殿,将秦恒斩杀于殿上,控制了亲卫军,方才稳定局势。
所以,不论黎谨修与穆桑榆关系如何,弋阳侯府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然则也正因如此,穆家也成了一众权贵、尤其是文臣集团的眼中钉、肉里刺。
此次西征,路途遥远,天时地利周朝军队皆不占优势,情形可谓万分凶险。
弋阳侯世子穆长伟虽是个青年俊才,但到底没多少行军打仗的经验,拱他上阵,居心险恶。
但眼下,却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西南战火燃起,四方势力皆在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乱,他手中可用的武将都派到了各处坐镇,禁卫军拱卫京城,更是轻易动不得。
先前,他选好的将领,居然突疟疾,病的连床都下不来,更遑论上阵打仗了。
穆长伟此去,若好那是大功一件,日后可堪大用;若不好,那便是折了他一支臂膀。除了这些朝廷局势上的考量外,更有一点牵扯着他的心神。
穆桑榆曾对他说起,她母亲早逝,世上唯有父兄两个亲人。
倘或穆长伟有什么不测,她又会如何?
俗语言,慈不掌兵,仁不当政。
黎谨修身为大周国君,手握天下,当然深知这个道理,军政要务容不得感情用事,更不该为一个后宫妇人去顾忌什么。
然而……
“此事容后再议。”
斟酌再三,黎谨修还是缓缓说道。
“皇上,军情紧急,已不容拖延了啊!”
一中旬男子,身着紫袍蟒带,急急出列,跪在地下。
“梁本务,你是要逼君么?”
话音淡淡,却隐隐透着青年天子的愠怒。
天子威重,那梁本务当即冒了一背冷汗,将头埋在地下,连称不敢。
“无事退朝!”
黎谨修冷哼一声,起身拂袖大步离去。
这梁氏家风还真是一脉相承,父女两个都要让他不痛快!
朝堂散去,梁本务自地下爬起,有同僚向他低声道,“你明知皇上宠信穆家,何苦硬碰硬,倒讨这个不痛快。”
梁本务的猪腰子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既是皇帝劝不动,那就上弋阳侯府走一走。
他穆家不是总自称忠于大周、忠于皇上么?这个时候,自是不该退缩不前的吧。
御花园中,白玉心带了几个宫女,在一片花池旁,接着清晨的露水。“这等事交代给奴婢们就是了,小主何苦亲自来呢?再说了,贵妃娘娘那里什么没有,还稀罕这个?”
红豆一面忙碌,一面就随嘴叨叨。
白玉心捧着一只白瓷鹅颈瓶,接取着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抿唇一笑,“听阿莫说,姐姐近来操劳过度,夜间难眠,又不愿吃那些安神药。这方子是咱们在老家时听来的,娘用了多少年,最能养神安眠,又不是什么药。这皇宫大内的确什么宝贝都有,就是没有这个。我还听说,西洋有一种玩意儿,能蒸馏花露,芬芳怡人,效验更好。待有机会,咱们学来,做给姐姐玩儿。”
主仆两个说着话,一道娇软却又带着几分尖酸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白答应么?大清早起,在这儿做什么苦力呢?”
白玉心听着,心里便已有数,打眼儿望去,果然见花池南边立着一高一矮两个丽人。
身量高些的,穿着一件湖绿色绸缎通袖袍,戴了一头的绢花,髻上竟还插了一支赤金芍药钗,一张鹅蛋脸,眉眼娇媚,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那个子低些的,倒是一袭素淡衣装,脸盘小小的,一双眼睛很是灵活,站在那高个女子身侧,神情淡淡,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白玉心识得此二人,便是此次与她一道入宫的新选嫔妃,常在韩晓梅及答应刘妙宜。
适才说话的,便是高个儿的答应刘妙宜。
她心中有几分奇怪,当初一道在储秀宫学规矩时,也并不见这刘氏如何轻狂,怎么两日不见就成了这幅模样。
也没听说,她得了宠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