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心压着心事,面不改色,起身与两人见过,浅笑道,“刘答应说笑了,不过接取些花露给贵妃娘娘送去。”一听“贵妃娘娘”四个字,刘妙宜的脸色有几分尴尬,但旋即轻蔑一笑,点头说道,“白答应进了长春宫,这哈巴狗儿果然当的好。只是,你都巴结贵妃娘娘到这般地步了,怎么还不见贵妃提携你,还是个答应?弄到现下,皇上怕不是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
听着这无礼之言,白玉心倒不生气。
她入宫之后,被分派到了长春宫,惹得一众新人眼红,她是知道的。
只是,之前她倒也没觉得,如今在贵妃娘娘身边待久了,方才察觉,这刘妙宜的眉眼……
“贵妃娘娘身份贵重,气度高雅,随在娘娘身侧,我受益匪浅。至于前程如何,都在皇上一念之间,岂是娘娘能说了算的?我等既进宫来,恪守宫规,安分守己便是。刘答应说这些话,想必是一腔青云志了。答应必定手腕过人,能令皇上见之不忘,我等自愧弗如。只是听敬事房的公公说起,皇上吩咐把后宫的绿头牌都挂了起来,不知刘答应这份恩宠到底从何而来?”
白玉心笑意盈盈,却并没看刘妙宜,只注视着她头上的金钗。
“你!”刘妙宜听出她讥刺自己无宠张狂,一时气红了脸,但转念一笑,又冷笑了两声,“我自比不得你伶牙俐齿,但你也就只能眼下耍耍嘴皮子了!”白玉心但笑不语,片刻忽对身侧的红豆说道,“近来听娘娘说起,皇上每每烦心政务之时,娘娘总会亲手炖荷叶莲心汤送过去,最能败火静心。只可惜目下正当春日,没处寻那新鲜荷叶和莲子心呢。”
红豆嘴巴微张,她主子在说什么?
贵妃娘娘近来哪提起过皇上?这些话,都是小厨房里的阿娟说的。
阿娟还感叹,往常这种时候,长春宫的小厨房必定忙碌不堪,娘娘必要亲自下厨,炖煮各种滋补药膳送到养心殿去,如今倒是清闲极了。
白玉心也不待她接话,又笑道,“说起来,皇上同娘娘往日恩爱的趣事还真不少。娘娘昔日爱做鲛人妆,以金箔、青鱼骨贴额心花钿,极温雅又妩媚。皇上看见喜欢,便叫娘娘时常这样打扮。后来还是娘娘自己腻烦了,才不做了。我求着娘娘再妆扮一次瞧瞧,娘娘就是不肯,不能亲眼得见娘娘当初芳容,当真是可惜了。”
“嗯……娘娘姿容出众,那一定很是好看。”
红豆模糊着说道,她虽满心迷蒙,但还是附和着主子。
白玉心扫了刘妙宜一眼,果然见她神色微动,一双眼睛不停转着,便笑了笑,“皇上近来如此忙碌,还挂了后宫所有人的绿头牌,想必是不愿人去打搅的。我看,还是别凑上去讨嫌了。弄不好,再被皇上降了罪,更是糟糕。”
说完,她便向那两人道了一声告辞,带着红豆去了。
刘妙宜立在原地,不言不语,低头盘算着什么。一旁韩晓梅看出来,低声道,“刘妹妹,你可别转错了主意。这白答应说不准是蓄意讲这些话给你听的,你可别中了她的圈套,让那长春宫得意。”
刘妙宜想着心事,随口敷衍道,“姐姐放心,我又不傻。”便别过韩晓梅,匆匆去了。
韩晓梅看着她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离了御花园,红豆回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轻轻说道,“小主,那位刘答应头上的金钗,好夺目呢。”
白玉心笑了一声,“答应的位分,按制戴不得这样的饰。她这钗子,也不知哪儿来的。回去之后,你留意打听着,这个刘答应近来都和什么人来往。”
刘妙宜回了她的居所,在梳妆台前坐定,看着铜镜之中映出的容颜。
她自幼就被人夸赞好姿容,尤其这双眼睛,是她整张脸上最出彩的地方。
刘妙宜心中却十分不服,她凭什么要借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去向皇帝讨宠呢?
她就不信,自己比那位穆贵妃差些什么!
然而,眼下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自从入宫之后,她连皇帝的面都不曾见到过。
“惠香,去翊坤宫一趟,向皇贵妃娘娘讨些饰品来。”
惠香有些迟疑着说道,“小主,这些东西都是嫔位以上的娘娘才能佩戴的。这只怕……违制了。”
今日小主戴着那支赤金芍药钗出门逛,她便觉着不妥。
虽说是贤妃娘娘赏赐的,但也还是不合规矩。
“无妨,只要皇上中意,谁还在意什么规矩呢。”
刘妙宜拈起一枚云母片在额心试了试,整张脸顿时光彩起来。
白玉心回到长春宫时,便听正殿的人说起,穆桑榆尚未起身。
她知晓这几日孟嫣为着调制伤药,无日无夜,耗费了无数心血,必是疲惫不堪。如今药总算得了,她也可以歇歇了。
将乘着玫瑰露水的白瓷鹅颈瓶交给了宫人,白玉心便回乐志轩坐了一会儿,拿起绣了一半的香包,做起了针线。
香包上绣着几丛水仙,疏落有致,洁白素雅,很衬姐姐近来的衣装。
这是她打算做了拿给穆桑榆用的,穆桑榆喜好用香,随身常佩香包、香囊,但都是针工局出来的物件儿。
这绣房、针工局的东西,虽大致是不错的,往长春宫送的也不敢用什么不好的料子,但总归中规中矩,匠气太重。
是以,宫里的嫔妃们,但凡自己随身的物件儿,大多自己动手做,绣个心爱的纹样什么的,用着也舒心。
白玉心私下问过阿莫、芸香,为何如此。两个宫女一脸讳莫如深的神情,好久才神神秘秘的告诉她缘由。
老侯爷管教儿女严格,却唯独漏了女红这一项。
以至于穆贵妃如今样样都好,就针线拿不出手。之前,她想为黎谨修绣一条手帕,绣了一只吉象,拿到御前却被黎谨修说看起来像乌龟。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穿针引线了。
白玉心一面绣着香包,一面抿唇微笑。
幸好姐姐还有一样不行的,不然她就真没什么用场了。
穆桑榆这一觉,睡得甜熟,直到晌午时候才醒过来。
阿莫在外听见,便掀了帘子,扶她起身,“娘娘这一觉可真长,白答应过来几次了。”
穆桑榆揉了揉额角,“可有什么要紧事?”
阿莫回道,“那倒没有,只是送了一盏玫瑰露,说夜里让娘娘冲水喝,好安神助眠。”穆桑榆听着,微微一笑,“她倒是有心,接这劳什子可要大清早天不亮的时候就起身的,难为她了。”
“娘娘这样照料她,也算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阿莫跪在地下替她穿鞋,又说起一件事来,“夏侯御医又来了,说有什么东西定要交给娘娘。没有娘娘的吩咐,奴婢们也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