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李静忠这般安慰了几句之后,太子的心情稍稍好些了。
“宾客名单给我。”
“殿下这是?”
“当此时节,少邀些人来吧。”
“可殿下好不容才有的这接近众臣的机会……”
李静忠好生懊恼,心想若这般,还不如别让广平王去抢那声望。更可恨的则是薛白,当众掏出那要命的东西来。
宾客名单早已审了数十遍,仔细考量过的,皆是于东宫往后有大用且可以邀请的。
不想,李亨接过以后,毫不犹豫勾掉了御史大夫裴宽、给事中房琯、右领军大将军来瑱、左金吾卫大将军薛徽等人。
李静忠凑上前看去,见只剩下宗室以及贾昌、李龟年、公孙大娘这些艺人。
看得他心疼不已,心头更恨,忍不住道:“殿下,裴冕出了个主意,使人扮作索斗鸡的人,除了薛白……”
话音未了,李亨直接将手里的摔在李静忠头上。
“眼下是何时候?为泄怒而杀人,于大事何益?你还敢给我惹麻烦!”
“老奴知罪。”
李静忠吓得一个激灵,忙又换了一支的。
李亨执,在宾客名单最后方,缓缓写下了几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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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执,缓缓写下了一列字。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清晨的阳光铺在颜宅大堂的桌凳上,宣纸上的字迹看着也算端正。
颜真卿看了一眼,却是恨铁不成钢摇头叹息。
“字写不好,道理亦记不住。”
“老师今日是先教学生道理,还是先教字?”薛白规规矩矩问道。
一句话,倒是将颜真卿气得笑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在堂中坐下,道:“说说吧,前夜如何?”
“圣人先是问我,受何人利用揭开漕渠案,我答与哥奴有私怨。之后打骨牌,我赢了贵妃与虢国夫人一千贯,全被圣人赢了回去,结果倒输三百贯,包括我上次赢的八百贯也填进去。我说我没钱了,圣人赐了我许多贡品,其中有一座价值连城的钿铜镜,让我摆在丰味楼,我觉得圣人很大方……”
颜真卿听得脸色愁苦,比担忧薛白时要愁得多。
圣人的大方是出了名的,凡是心情好时,对身边人一向赏赐无数。
只是这种大方,于家国社稷到底有何益处?
既提到了钱财之事,颜真卿叹道:“你那两税法,房公近日仔细琢磨,认为如今恐怕不是实施的时机……”
可想而知,以圣人现在的心境,根本不可能进行税法变革。而且,只要这位毫无约束的子不肯节俭,任何税法都只会成为剥掠万民的工具。
房琯提这事,目的在于拉拢薛白,意思是“太子、广平王以后要实施的,到时会重用你”。
薛白却也有目的,沉吟道:“老师或可回复房公,圣人似对哥奴有所不满,因近年要花钱的方多,若有重臣能理财就好了,比如裴公、房公。”
颜真卿叹息着摇了摇头。
薛白自知一点心思被老师看破了,却还从容不迫,继续道:“开源之外,还有节流。听说圣人想扩建华清宫,我虽不懂建造,却觉得哥奴预算的造价太高了。”
颜真卿神色一动,初次现有个弄臣在圣人旁边打探消息竟这般有用。
他却叱骂道:“还不悔改!在老夫面前挑唆是非。”
“学生接下来一定老实本分,安心读书。”
颜真卿看这态度是好的,方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算东宫一系,但与房琯相熟,即使看穿了薛白煽风点火让东宫反击右相府的心思,这样的情报还是会去说一声。
“再提醒你一次,休得再借随侍圣人之机干涉国事。”
“是,学生与圣人说了,以后要入仕报效国家,不能再入宫打骨牌了。”
“还算懂事。且问你,为何将血状递给广平王?”
“当众拿出来,虽不能让圣人与宰相认错还会惹麻烦,但造大了声势,多少能让他们往后有些忌惮。这些年大家都怕担风险,噤口不言,广平王是圣人最喜爱的皇孙,我是圣人的牌友,若我们都不敢一起担风险,岂非全下都是立仗马?”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颜真卿本是想敲打薛白,让他别针对东宫,初时根本不信薛白这番借口。然而,细细思量了一遍,最后还是信了五分。
若非如此有这五分实意,他岂会收他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