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归伸手划过自己的面颊,指尖陡然湿润,而后又去抚那咽喉处,指尖突地陷了下去,触到了中间已生出的一块薄薄的嫩肉,他收回指尖,低瞧了眼其上沾染的猩红,暗道我是从何时起梦的
他从姜无岐左臂臂弯下来,足尖点地,其后一手劈开逼近的数只利爪,一手捉住了姜无岐的右手手腕子,后又急迫地将那片衣袂往上一扯。
布帛撕裂之声乍然而起,他就着从窗棂流泻进来的惨淡月光,入眼的那条手臂血肉模糊,又有鲜血簌簌而下。
那真实与噩梦的相接点难不成便是他催动内息,除去眼前的利爪,回向姜无岐展颜之时
对了,当时室内晦暗不明,他分明未及引出鬼火,怎地能清晰地看见姜无岐全身上下无一寸完好,每一寸俱被利爪洞穿
姜无岐见他神色不定,将右掌的拂尘换到左手,施力一抽,一片利爪旋即化作齑粉,再不可见。
然后,他附到酆如归耳侧道“你勿要分心,现下最为紧要的是除去眼前的这许多利爪。”
他的视线跌落在酆如归咽喉处的那个窟窿上,心疼不已“你切勿再受伤了。”
酆如归细细地端详着姜无岐的眉眼,捉住了姜无岐右腕的手指紧了紧,空暇的手指稍动,烧去欺上来的利爪,后又失笑道“我不过是一时不慎,至多再一盏茶的功夫,这血便能彻底止住,却是你血流得这样急促,可不要死在我前头才好。”
话一出口,他当即后悔了,他明明是在关心姜无岐,为何却说得如同在讽刺姜无岐肉体凡胎,一时间止不住血若不是为了救他,姜无岐的手臂如何会伤得这般厉害他是黑了心肠,恩将仇报么且言及死亡,着实是不吉利。
他被自己所思逼得双目一片水光潋滟,适才亲眼见得姜无岐断气的痛楚又趁机侵袭至脑髓,他仿若被施加了一身的刑罚,挣脱不得,无处可逃。
酆如归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度在姜无岐眼中一分一分地白,姜无岐语塞,心脏生疼,他拦腰抱去酆如归,飞身至利爪最为稀少的窗口,才道“酆如归,贫道定然不会死在你前头”
话音落地,他又急急地补充道“贫道并非是要咒你死在贫道前头,贫道望你能长命百岁,百岁无忧。”
“可是我已过百岁许久了。”酆如归的魂魄堪堪及冠,但这副肉身早已过了千岁阴寿,此言倒也算不得作假。
姜无岐不及细思,下意识地按着凡人的习惯,希冀酆如归长命无忧,却浑然不记得酆如归乃是一只千年恶鬼。
“贫道贫道”姜无岐急得面色红,口舌钝滞,几不能言。
酆如归却是步步紧逼“我早已是鬼,你说得原也并无差错,你确实定然不会死在我前头。”
姜无岐霎时不知该如何言语,索性默然不言,只拿明澈的双眼歉然地望着酆如归。
这姜无岐明明被自己欺负了,为何还觉得对不住自己
酆如归的心脏顿时软作一汪春水,他面上却委委屈屈地道“我修出肉身尚无百年,你望我长命百岁,百岁无忧,实乃对我的贺语,我不怪你。”
这副肉身究竟是何时修得的,因那话本中不曾点明,其实酆如归全然不知,他一席言语是有意为之。
酆如归口舌灵便,无论如何,他都能占着理,加之鼻尖微红,双目盈水的委屈神色,姜无岐愈加认为是自己措辞不当,令酆如归受屈了,遂赶忙致歉道“是贫道的不是,是贫道胡言乱语,你莫要挂在心上。”
姜无岐面上混合着歉然、后悔以及心疼,酆如归直觉得姜无岐可爱得紧,倘若不是身在鬼气森森,鬼泣刺耳,利爪遍布的房间内,他定然要将姜无岐再好生逗弄一番,然而,眼下却是不得暇,实在可惜。
“道长既然诚意致歉,我也不为难道长,此事便就此揭过罢。”酆如归勉力一笑,又低下去衔住了姜无岐右臂上的一点皮肉,紧接着以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其上的血液。
姜无岐忽觉右臂既麻且痒,无所适从。
酆如归一面舔舐姜无岐的右臂,一面抵挡逼压过来的凶猛利爪。
直至将那右臂上溢出的血液舔舐得半点不剩,他又从怀中取出伤药来仔细上过药,继而撕下一片衣袂将那右臂悉心包扎了,才仰起来,粲然一笑“这般可口的血液,勿要浪费了。”
他初次从姜无岐身上吸食如此之多的血液,登时内息在体内流窜,澎湃如潮汐。
他拥住姜无岐,拼命地凝定心神,吐息时急时缓。
姜无岐任他拥着,耳目警惕着周遭的利爪,指间拂尘上的马鬃弹指间锋利如铁丝,直要将利爪尽数割裂。
半晌,酆如归才将流窜的内息收服于丹田,内息自内向外焐热了他的身体,成为酆如归后,不曾有过的体温令他身心愉悦,之前由于过分催动内息而所受的内伤亦痊愈了大半。
他又状似无意地以唇瓣蹭了蹭姜无岐的下颌,占了些便宜,才推开了姜无岐,长身立于月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