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却现其中有数只飞禽走兽不受他这一宅子的活人所诱惑,而是径直朝着云研所在的方向去了。
显然这些飞禽走兽失去神志与那恶犬有干系,那恶犬对云研怀有执念,它们才会朝着云研而去。
云研身在结界当中,应当周全。
姜无岐略一思索,便施展身法,朝着崔迎的坟冢去了。
如他所料,崔迎那坟冢果然已被挖开,泥土满地,墓碑倾倒,那恶犬腐烂了大半的尸身被拖曳了出来,横在地上,只剩下零碎的骨头以及微不可见的腐肉,崔迎的尸身因有棺木相护,倒是无恙。
由此可见,十之八九是有活物吃了恶犬的尸身,从而感染了恶犬的怨气,那活物又为其它活物所食,或是咬伤了其他活物,如此,怨气便扩散了出去。
倘若他所料不差,径直朝着云研所在而去的,必然是最初被感染的活物,执念正浓,而其他的活物体内的执念则少得可忽略不计,单单被怨气催生了杀人之心。
被恶犬所咬之人九成侥幸无事,一成或截肢,或丧命。
酆如归便是被恶犬咬伤后,剔去了左足膝盖以下的皮肉,方才好转。
酆如归
他凝了凝神,可为何活人感染了怨气并不会攻击旁人,而那些飞禽走兽却是不同
是活人并未食用感染了怨气的皮肉的缘故又或者是活人的身形远大于大多数飞禽走兽,感染的怨气不足以迷了神志的缘故
他一时想不通透,以符咒引火烧尽恶犬的碎骨及腐肉,便索性返回了“珍宝馆”去。
“珍宝馆”内,云研乍然见得这许多的活物横冲直撞地突入,略略吃了一惊,本能地闪躲,却是现那些活物竟是被一屏障阻挡,齐齐飞出一丈有余。
姜无岐适才以拂尘在地面上轻轻一划,又令他藏于其中,切勿出来,想来是为他设下了肉眼不可见的这处屏障。
不知而今姜无岐如何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云研眼前已然是一地的尸身,异色羽毛洒落一地,俱是沾染了鲜血。
他何曾见过这样多飞禽走兽的尸身,血腥气冲天,将这原就不大的大堂挤得严严实实,若不是有夜风从敞开的大门涌入,将血腥气吹散了些,他几乎吐息不能了。
他掩住口鼻,蓦地生了一个念头这些活物可会袭击子恒的家人
子恒身死,但他的父母以及一姊一妹尚在人世,他们若是丧命,子恒是否会责怪他没有保护好他们
纵然子恒不曾将他们托付于自己,但子恒死前,俩人表白心意,又行了云雨之事,他早已将子恒的家人视作了自己的家人。
子恒死后,每每节庆,他都会耗尽手头的银钱,买些物什,舔着脸送到子恒家去。
即便会被子恒家人不留情面地驱赶出来,但他们愿意收下他的物什便是好的。
他顿时恨死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他出了这处屏障,他都无法越过这些不死不休的活物,将子恒的家人带到这处屏障中来。
他并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但子恒要他过好他的日子,他便断不可寻死。
他紧握双拳,搜肠刮肚地想着要如何才能保全自己与子恒家人的性命,却是束手无策。
他太过弱小,远不及姜无岐与酆如归,可有些事却不得不做。
他重重地阖了下眼,复又睁开,从容地踏出屏障,而后行至药柜前,快手配了些药粉。
他学过药理,自然也习过毒理,有时草药的配方稍作更改,便能从救命治病的良方变作见血封喉的毒药。
又有不少的活物冲着他过来了,他拿了软布来蒙住口鼻,后又将配好的药粉洒于空气当中。
药粉被活物吸入鼻腔,眨眼间,它们便七窍流血而亡了。
他面无表情,踏出一步,足踝竟是一疼,却是被那黄白野犬咬住了。
黄白野犬已无生机,双目淌血,但它却执拗地咬住了云研不肯放松分毫。
云研甩不掉它,只得拖着它前行,行了十余步,门口又有一尾黑色巨蟒缓缓爬了进来,肚腹滚圆。
巨蟒一见云研,直如见到了人间至味,急急地吐出了扭曲的舌信来。
云研将药粉往巨蟒一撒,同时抓起一边的油纸伞来,对着巨蟒投掷了过去。
云研这些雕虫小技伤不了巨蟒半点,巨蟒灵活地避过扑面而来的药粉,而后居然从口中吐出一物,以抵挡云研投掷过来的那把油纸伞。
那物浑身上下全数包裹着恶心的粘液,被油纸伞刺中小腹,扑跌在云研足前,细看竟是李寡妇。
李寡妇心善,即使毓秀镇之人心照不宣地诋毁、孤立他,李寡妇也一如往常般待他,时不时地会送些自家磨的豆腐予他吃。
云研双目生红,了狠,操起桌案,直冲到巨蟒面前,用力地砸下。
他足踝上尚且附着那黄白野犬,但他的动作却无半点迟缓,可惜,桌案碎作了两半,巨蟒却安然无恙。
巨蟒的舌信爬上了云研的面颊,一点一点地舔舐着,极富耐心逗弄着自己的猎物,紧接着,蛇尾潜入了云研的衣衫内,磨蹭着其瘦骨嶙峋的身体,好似在琢磨着该如何下口。
云研被巨蟒牢牢缠着,动弹不能,吐息艰涩,拼了命地将手中余下的药粉尽数送入了巨蟒口中。
巨蟒了怒,张口便吞下了半个云研。
这时,不知从何处窜出几只活物,冲着巨蟒又扑又咬,欲要将云研救出,却轻易地被巨蟒以蛇尾拍死了,瞬间成了一滩肉泥。
巨蟒正要将云研整个吞下,它的身体竟被数道白光扫过,不及反应,便碎成了数截,肠子横流,其间甚至有些尚未完全消化的人尸。
云研从巨蟒口中挣脱,仰一望,只见姜无岐在他三步开外,一身半新不旧的道袍翩然,其上是星星点点的嫣红。
姜无岐眉眼温和,一副悲悯苍生的神态,恍若天人。
姜无岐将云研扶起,叹息着道“你为何从贫道那结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