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说完突然猛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帕子,他将殷红血迹攥进手心。
我将帕子抽出来,举到他面前,声音都变了调,“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何时?”
他静静看着我,眸子漂亮清澈,“正打算跟你说的。玉儿,你离宫吧。”
他眉眼依然温和,只是面色苍白了些,温声道:“走的时候,把那珠小玉兰带上吧。”
我偏过头不去看他,极力稳住声音:“我没打算出宫。”
“长宁宫里好东西不少,但那些都称不上你,我便没给你收拾起来。”
“辰安宴,我说我不想走。”
“我前些日子命人寻了些种子,都是极好养活的,你也一并带走吧。”
他轻轻笑着:“你心思细,但性子冷,日后可要好生照料自己。”
我闭了闭眼,声音艰涩:“太医还没出结果,我不信没有法子了,你等我几日,我回府去寻药材。”
我不等他回应便向外走,
他的声音像是累极,但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玉儿,还未同你说过,你入宫三年,是我最欢喜的日子。”
宽敞的宫道上空无一人,我拼了命向前飞奔,怕慢了一步眼泪就会决堤。
我大口喘着气,任凭空气挤着涌进胸膛。
我逃也似的回到府中,几乎翻遍了药库。
朝堂依旧翻涌诡谲,各种势力互相挤压。
三日后那些明争暗斗都被一个消息封缄。
六殿下辰安宴病逝。
皇帝悲痛万分,命行国丧礼,文武百官服丧月余,寺院道观鸣钟三万次。
那一天上京下了第一场初雪。
风霜夹杂着雪花落在地上,长宁宫门缓缓阖上再未打开。
入殓那天,我跟在送行宫人队伍最后,直到人走完了也未动。
大雪连着下了几天,狂风夹杂着大雪呼啸,今年是格外冷的一年。
我在陵前站了许久,等到雪落满肩头才转过身。
四殿下静静站在身后不知看了多久。
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他封太子后朝中势力便多倾向他,皇帝却在暗中不声不响的压制。
想来他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我垂下眼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他未应声,我也不在意。
擦肩而过时才听见他的声音,“苏锦玉,你看,我做了太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永远也比不上他。”
那声音很轻,喃喃开口飘在风中又随着雪花融进土里。
宫道上除了熟悉的人,又多了许多新面孔,见着我对我微微行礼。
我爹是镇国将军,她们见着我时言语中不乏激动。
我踏着松软白雪行至长宁宫,宫门前积了薄薄一层雪。
门内寂静无声,连年不散的苦药香也像被雪重刷干净了似的。
雪花落在眼上,我不由一个晃神,等缓过劲来,除了偶尔飘落的雪花,空气中什么都不剩。
孑然一身,无所顾忌。
淡淡的苦药味似乎还有一缕未散净。
我攥着一沓药方,抵着门,眼泪再也止不住。
9
六殿下去世一月余,我向皇帝请辞从父出征。
临行前我去了趟清安寺。
上次和六殿下来时还是暮春,如今隆冬大雪,寺内鸣声已断,像裹了一件素白丧服。
主持看见我时沉默许久,半晌叹了口气,双手合十低头:“施主节哀。”
我回了一礼,“可否领我去福树看一看?”
主持点点头,将我带到福树下。
枝丫上落满了雪,福牌上的字迹大多已不清晰。
有一处树枝被风雪压弯折断歪倒在地上,上面挂着一个福牌。
熟悉的字迹令我顿时愣住。
是那日我们一同写的福牌,六殿下将它挂的极高,我当时瞧不见,便放弃了。